随从所说的李二公子却不在京城,八月底,李家出嫁到外地的姑奶奶去世,李二公子被派去吊唁,是以他才能逃过一劫。
而李家那边被刑部告知这一情况,李家老爷和夫人被吓得神魂失措,当即派人往姑奶奶家送信,让儿子不要回京。
不过据方二公子所说,那晚侵犯那名女子的人当中,其实并未有李二公子,大家喝得有几分醉意,真正侵犯那名女子的人也就他们五人,冯四公子还是他们四人完事之后,被他们威胁着侵犯了那名女子,李二公子醉得像条死狗,站都站不起来。
案子终于有了一个可喜的进展,刑部上下都松了口气。不过华容长公主天天派人来催,还限期让刑部抓捕凶手归案,若是办不到,她公主府就出动人马来解决,她这举动让大家挺烦的。
贾赦回到家,晚饭后闲谈时,说起这个全京城瞩目的案件,他说了大概猜想,红叶和张氏、王氏一听,都有些气愤。
张氏嘀咕了一句:“我能说其实他们死得好么?”只是可惜冯家那一大家子人,因为冯四公子一人而无缘无故就被杀害。
王氏眼珠子转啊转,她很想点头附和啊。
贾赦内心一哽,想了半天都没有说话,女子的名节大于天,而那女子的家人报复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他也杀了冯家那么多无辜之人,他比叶三公子等人更要穷凶极恶!
红叶暗叹一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这已经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非,便说道:“那人定然还在京中,你们抓人要小心一点。”
贾赦点头,转而说起其他话题,调侃贾政,他们工部现在是个香饽饽,千山工坊的匠人制造出许多好东西,商人闻风而动,一些便利的东西已经出现在市面上了。
贾政表情很淡定,他们的团队研究的是大东西,比如马车减震和研究市面上洋人的钟表,自己来制造,还比如说玻璃这个,据他所知,千山工坊的匠人起码有五拨人在研究玻璃,可惜一点成效都没有,不过他们团队已经有进展了。
“大哥放心,我能应付。”被逼急的人是有无限潜力,以往贾政可能不善于听出别人的话中有话,也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但是吃一堑长一智,他现在防御全开,别人休想从他这里套话。
又是两日后,这日是个大朝日。
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都上朝去了,贾赦等人正在讨论案子的进展,派去风角山那边查探的官员和衙役也都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一个可靠的消息,从多方面排查,大角村一名叫薛同光的猎户极为符合各方面的情况,薛同光有一位已经及笄且定亲的女儿,婚期定在年后春天,却不想三个月前薛姑娘突然生病去世,这之后薛同光就在大角村消失了。
薛姑娘的母亲早年因病去世,其后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薛同光因为是外来人口,是以他在大角村没有土地,只好靠打猎和做帮工为生,不过薛同光打猎的手艺很好,薛家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父女二人过得也比较宽裕。
刑部请来的画师已经画好了薛同光的画像,正打算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回来之后,就下发出去满京城抓人。
不想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三人是一脸沉重地回来了,众人还以为朝堂上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待左右侍郎一说,才知道华容长公主跑进宫向皇上哭诉,然后皇上在朝堂上向刑部尚书施压,限刑部十日内抓捕凶手归案。
所以这还是朝廷有人好办事啊,尤其是华容长公主乃是皇上的妹妹,叶三公子好歹是皇上的亲外甥,流了凤家一半的血脉,皇上自然想为外甥鸣冤。
然而却无人提一下那可怜的薛姑娘!
刑部尚书听了大家的汇报之后,便说道:“打起精神来,把这画像多画几份张贴下去,全城搜捕薛同光。”
刑部上下忙碌起来,京城顿时就戒严了,巡逻队和城门口的守卫满城搜捕薛同光。
荣府这边,红叶正在阅览贾敏寄来的第二封信,林家到清州城已经有一个月了,到了地方,贾敏就先搜刮了一些土特产、寄了一封信进京,其后又是半个月过去,林家对清州有一个基本的了解之后,贾敏又打发人进京送东西和送信来了。
张氏从娘家回来,后面带着两个外甥女张瑛张丽,她们今年已经及笄,不过还未定亲,张家和荣府这边正在相看合适的人选,贾馨瑶和张硕今年也会回京过年,顺便解决女儿的终身大事。
打发两个外甥女去找表弟们玩,张瑛二人直接去西院抱走了珊姐儿,王氏处理完事务,无事可做,便也跑来荣安堂婆婆这里闲聊。
“母亲,京城今儿戒严,街上巡逻队挨个寻找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张氏说了下她刚才回来时路上所见所闻。
“是刑部那边已经破案了吗?”王氏问道。
张氏摇头:“只是抓人,破案也要等抓到嫌疑犯,等嫌疑犯坦白才算是破案吧。”
妯娌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两人皆是暗地里感叹,以后家里的孩子一定要好好教导,冯四公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万不能做这种畜生之事,还牵连全家。
红叶点了点头:“要不了几日,刑部应当就会抓到人。那凶手若真是那名被玷污的女子的亲人,只怕他也不想活了。”
这样密集程度地抓人,若是还抓不到,那官府还真是无能!
晚上贾赦回来,讲起了嫌疑犯的身份,红叶等人一阵唏嘘,女儿被凌/辱而死,对方又是高门大户公子哥,薛同光如何与他们争斗,于是他只好只身报仇雪恨。
一报还一报,只是冯家这个代价太大了,全家人陪命!不知这会地府里,冯家老爷等人是不是在痛骂冯四公子?
三日后,刑部在城中一处破败的宅院里抓到了嫌疑犯薛同光。
贾赦跟着刑部尚书、左右侍郎去牢里审问薛同光,他全程旁观,刑部尚书亲自审问,因为这是皇上特别关注的案子。
薛同光双手带着枷锁,然而他却临危不惧,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
刑部尚书盯着他看了许久,长叹一声:“其实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换位思考,若是我,只怕比你还愤怒。”
薛同光终于抬起眼看了刑部尚书一眼,不过依旧没有说话。
“交代吧,你是如何作案的?”
薛同光一句话不说,不过既然抓到了人,刑部上下也不着急了,天黑之后就下班回家,吩咐衙役晚上看好牢房。
不想第二日,华容长公主、田鬃、齐国公府陈大老爷、陈二老爷一同来到刑部,想见一见薛同光。
田鬃和陈大老爷、陈二老爷主要是想知道薛同光如何做的手脚,才害了田大公子和陈四公子,华容长公主纯粹是来报复泄愤的。
贾赦还以为刑部尚书会妥协,却不想刑部尚书义正言辞地道:“几位请回,审案问案是刑部的职责,你们无权过问刑部办案。”
田鬃和陈大老爷、陈二老爷长叹一声,知道刑部尚书不会让步,也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为难刑部尚书,只好默不作声。
“等有了结果,刑部自会通知诸位大人和长公主殿下。”
田鬃三人点了点,然后往回走,然而华容长公主却不甘心,她横眉竖眼地对着刑部尚书:“潘成光,你让不让本宫见杀人犯?”
刑部尚书面无表情地道:“长公主殿下,您再是胡搅蛮缠,下官只好上奏皇上,您越矩了!”
华容长公主被气得要死,偏偏这事她确实不占理,若是被御史知道,只怕会参她一本干涉朝政,哪怕她是长公主也要够喝一壶,何况皇上不见得会袒护她。
“潘成光,你行!我们走着瞧!”说罢华容长公主气呼呼地走了,刑部尚书朝田鬃三人微微一笑:“三位大人好走,有了结果,必然告知于三位。”
等几人看不到身影,刑部尚书转身大手一挥:“还看什么?干活!”
贾赦竖起一个大拇指:“大人,您真厉害!”敢于与华容长公主对峙,果然做到尚书位置的人都有一手!
其他人见状,心里暗骂贾赦拍马屁,不过他们面上也赶紧大夸特夸:“是啊,大人,你真厉害!下官等人都快拦不住了,幸好大人您回来啦。”
“嗤,别拍马屁,赶紧干活!”刑部尚书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片刻后又出来了,然后带着几人去天牢继续审问薛同光。
贾赦依旧去旁观,看看刑部尚书是如何撬开薛同光的嘴巴。
尚书大人并未用刑,或许是同情他失去女儿,一直在打感情牌,不过薛同光不言不语,整个人就犹如一尊雕像一般,看起来毫无生气。
不过刑部尚书不着急,他迟早会开口。
贾赦还在想华容长公主会不会向皇上告状,却不想下午宫里就来人宣刑部尚书觐见。
临到快下班时,刑部尚书才从宫里回来。他人又是一脸阴沉,贾赦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皇上责问您了吗?”
刑部尚书神情恢复,摇头:“倒是没有,不过华容长公主向皇上诉苦来着,皇上询问我一下进展。”
幸好皇上还是有原则的,若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帝那样,只怕他今日吃不了兜着走。只是因为是自家人,皇上亲自过问,依旧让他不爽罢了。
薛同光是三日后交代的,他看着刑部尚书,先说了一句:“你是一个好官,可惜我之前不知道你。”
刑部尚书和贾赦等人沉默了,薛同光也是沉默片刻才说道:“我杀了冯家满门,还杀了一名无辜的姑娘,这是我的罪,我认罪。可惜欺负了我女儿的畜生,还有两个,我没法亲自手刃他们,不过天网恢恢,我会在地狱等着他们!”
接下来薛同光交代了他作案经过,冯家那里不过是他夜晚潜入冯家打算伺机而动,他原本没想过杀害冯家满门的,不过是黝黑的深夜,放大了他心里的悲痛和不忿,他失手杀了一位起夜的婆子,后来为了不走漏风声,直接把所有人都杀了,大部分人在睡梦中就丢失了性命。
在这之前,他在京中逗留了两个来月,观察冯家和威远侯府等府上,其他府邸,他确实没法进去,冯家人少,他力气大,又是半夜三更,冯家上下毫无防备之时,自然很容易得手。
其后田大公子那里,是他瞄准机会,看到田大公子爬上悬崖边,在旁边掷了一粒石子,田大公子站不住脚就掉下悬崖,他先随从一步到悬崖下,趁着田大公子晕迷时,直接抱着他的头狠狠地砸在石头上,如此简单而已。
陈四公子那里,是他时常出入山林,知道山里哪些植物有毒,能引起动物的狂躁,他炼制了一些药粉,在上风口直接撒了一些药粉,待陈四公子被狂躁的马带走,他再故技重施,把从马上掉下来、又被马踩了两脚的陈四公子的头部砸向石头上,等其他人找到他时一阵惊慌,自然发现不了异常。
叶三公子那里,因为刑部已经有了眉目,叶三公子又格外警惕,身边从不离人,是以他不好下手,只好等到叶三公子忍不住跑去嫖/妓,这才藏在那暗娼的屋子里,用他那把惯常用的大刀直接把两人戳死在床上,然后又在叶三公子脖子上抹了一刀。
当时那暗娼临死前还放声大叫了一声,可惜外面院子里守着的人还以为是三少爷与姑娘玩得太用力了。
薛同光一字一句地讲述他犯罪的经过,仿佛重现一遍他作案的过程,刑部尚书一直是一个表情,贾赦等人也是静默无声。
最后,他又嗤之一笑:“这些大户人家啊,一贯藏污纳垢之地,我跟踪方家人时,可是被他们的道德沦丧吓了一跳。”
刑部尚书皱了皱眉,贾赦等人还在奇怪他想做什么,却不想接下来的话,让一众人目瞪口呆。
这牢房里人不少,加上他们十来个官员,还有十几个衙役,众人心里头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办过的韩家那个案子。
咳咳,就不知薛同光所言是真是假。
“威远侯府的破事我们刑部管不着。”刑部尚书淡淡地道,不过心底还是做了决定,以后威远侯府绝对不能结亲。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是这般想法,尤其是左侍郎,他家儿子正在议亲,似乎夫人说过的女方人选就有方家女,晚上回去告诉夫人,坚决不能娶方家女,谁知道娶过来的儿媳妇到底是方家哪位老爷的女儿。
薛同光交代完,闭着眼就一言不发了。
这案子整理一下,上奏之后,就可以结案了。
是以,今日刑部下班特别早,不到申时,上下都走光了。
贾赦回到荣府,就不可能不提起这件案子,至此红叶她们总算是‘追连载小说’追完结了。
至于薛同光提过的威远侯府那些破事,贾赦也支支吾吾地向红叶她们说了,他说得很隐晦,起先问大家还记不记得之前韩家那个案子?
约莫一盏茶时间,大家才想起韩家案子是哪门子的案件。
张氏和王氏纷纷捂着嘴不敢置信,威远侯府虽说在外名声不太好,也只是指的威远侯府的男人们一向风流多情,青楼楚馆皆是他们的最爱,却不想整个威远侯府已经是如此的道德沦丧了么?
红叶一点也不吃惊,她早就知道了,还是艾草告诉她的,毕竟那年端午,艾草可是在午阳楼亲眼所见。
“哦,这个啊,你们知道就好,别出去乱说。”然后红叶心想,张氏和王氏也是有娘家的人,为了避免娘家受屈,她们肯定会告诉娘家的,而娘家也是有最亲的亲戚的,是以威远侯府的破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张氏和王氏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我不会乱说,但是我不能瞒着娘家,毕竟威远侯府也是京中一等侯府,大家未来说不定会有结亲意向,为防娘家被骗,是以她不能隐瞒。
第二日,刑部就整理好案件,由刑部尚书亲自书写奏折,最后通过通政司呈递到皇上面前。皇上反馈回来得特别快,当日下午奏折就返回来了。
毫无意外,薛同光被判了死刑!明年秋后问斩!
自然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需要贴出来告知百姓,以清除掉百姓心目中的恐慌,这不是没头没脑的杀人狂魔,杀人犯是有目的的,是以让大家不用惊慌,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一时间,京中那些酷爱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又遭殃,被关禁闭重新教育,让这些纨绔子弟要当就当一名有格调的纨绔子弟,强抢民女算怎么回事,有本事让女人主动往上贴啊!
不过有关于威远侯府的消息都在私底下暗暗地流传着,眼看年关将近,各府忙碌的同时,应酬也格外地多。
然而威远侯府却渐渐地接不到宴请的帖子,起初几天威远侯府还未发觉,待十天过后,别人家高高兴兴地办宴会,就连闺阁姑娘家的赏花宴也不少,然而威远侯府的姑娘却一个帖子都没有。
威远侯府第三代有七个姑娘,出嫁两个,还有五个,平时也格外热衷于参加各种宴会,明明与她们交好的姑娘不少,但是统统都不给她们发请贴,遣人去问,却连手帕交的人都见不到。
如此进入十二月份,事情被爆发出来,是威远侯府大姑娘哭着回娘家说婆家要休妻。
威远侯老夫人带着儿媳妇、儿孙浩浩荡荡去庆国公府上兴师问罪,结果庆国公夫人双手叉腰差点就破口大骂地说道:“呸,什么威远侯府嫡出大姑娘,还不知道她是哪个人的种!你们威远侯府的那点破事满京城谁不知?我原本以为你们家只是男人荒唐了一点,女人还是知书达理,却不想都烂到根子上了,难道还留着她让我儿被世人嘲笑?”
威远侯老夫人被气得脸色通红,哆嗦着手指着亲家母大声喝道:“庆国公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而老夫人没看到她身后的几个儿子、儿媳妇、孙子脸色都青了,庆国公夫人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得意洋洋地指着威远侯府一众人:“老夫人,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好儿媳妇,好孙子吧!我儿休妻休定了!”
威远侯老夫人转头看了看儿子儿媳妇等人,突然她瞪大眼,呼吸急促,下一瞬间身子歪斜,眼看着就要栽倒到地上,是她身边的老嬷嬷赶紧抱扶着她。
威远侯府一众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庆国公夫人皱了皱眉,京中的传言本就是传言不可信,然而她不敢让儿子赌那一丝可能,是以她和儿子打赌,这休妻也不过是口头上这么一说,顺带试探威远侯府,却不想结果如此糟糕。
“现在你看到了吗?”庆国公夫人看向一旁的儿子,她儿子脸色苍白,她叹了口气,其实她儿媳妇本人很好,但是......
荣府知晓威远侯府的事情,还是在威远侯府出嫁的姑奶奶姑太太全都被休或者和离回娘家之后,整个京城都沉浸在这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下。
张氏和王氏这会坐在荣安堂里,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她们确实告诉了娘家父母或者嫂子,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害得威远侯府的姑娘这么惨?
红叶看二人如此作态,说道:“你们不说,别人也会知道的,刑部天牢可不只是老大一人。”
贾赦和贾政耷拉着脑袋走外面走进来,尤其是贾赦,害得威远侯府姑娘如此下场,真不是他本意,方才他在刑部也是与诸位官员面面相觑,大家都只是不想让自家受屈,然后却不想事态发展到如此境况。
“行了,别这幅作态,威远侯府的男人们既然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他们都不为自家姑娘着想,怪得了别人么?殊不知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贾赦恹恹地点头,贾政点头应道:“母亲说得是,儿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