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府老王妃面容看起来较为冷硬,尽管她一再地表示她的善意,但是初次见面的人还真是觉得这个老妇人肯定是那种长居高位、说一不二的人。
事实上,平阳王府老王妃也确实是说一不二的人,就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比较强势,一般的男子承受不了,所以挑选了一位性情温软的男子作为相公。当然她很有能力,当年费尽心机谋划,为自己相公谋到了王爷的爵位,又在老王爷去世之后,不让儿子降级袭爵,可见这位老王妃的本事。
同样在她的强势下,她的儿子也比较温和,不算是很有主见之人,于是现任平阳王妃也是如同她一样比较强势的女人。
艾草了解过这位老王妃的过往,对她倒是非常佩服,毕竟这古代能做到她这种程度的女人,少之又少。
平阳王老王妃拉着艾草坐在她身边,“林老夫人啊,你早该出来走走咯。”
艾草和善接过话道:“是啊,浪费了多少欣赏天下美景的时间,幸好现在还不迟。以后我可是要以老王妃为榜样。”
老王妃听到这话倒是真心地笑了,“这话我爱听,虽然我也不知晓我做过什么,能让你引为榜样。”
南安老王妃看表姐和林老夫人这么和和气气,不由得咂舌,表姐可是心高气傲之人,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
艾草扫视了一眼四周,不少的贵夫人,年纪都是六十上下,她在其间还算是年轻,虽然觉得有些人的目光看她很奇怪,她也没在意,视线落在南安郡王府老王妃身上,“还要多谢霍王妃发帖子给我,否则还不能认识诸位夫人呢。”
在座的诸位夫人要么是侯夫人,要么是国公夫人,要么是王妃,或者一品官员夫人,总之没有一个来头很小,其中有一部分,艾草在林母的记忆里见过,但是都是十多年前时候的事情了,再次看到,与记忆对比,发现除了老了点,大家还是依旧风华。
艾草话音落,就有人笑道:“许久前见过林老夫人,现在发现与以前相比,林老夫人变化不大,我们却老了。”
“是啊,明明大家年纪相仿,看起来林老夫人就是比我们年轻好几岁。”年轻好几岁还算是轻的,林老夫人的面容与在座某些人相比,简直是两代人,生生地让人觉得岁月催人老。
艾草乐呵呵地应道:“是吗?我倒是没发现,年轻好啊,我就算是老了,也不服老。女人嘛,对自己好一点,每天开开心心,该吃吃该喝喝,别轻易动气,多看点美好的事物,就会发现世界如此美好,我却老了,这点一点都不好,所以要年轻啊。”
这话顿时让大家扑哧一笑,平阳王府老王妃笑道:“你还是真是促狭,不过你说得也对,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每天还有什么可操心的,确实该开开心心地过活。”
这场赏花会不只是多了艾草一个陌生的夫人,还有另外两位,也是别的夫人连带着带来的,别提什么夫家家世什么的,大家都有志一同地略过这个话题。不管这些夫人心底如何想的,面上不会表示出来,大家一派和睦。
南安郡王府老王妃趁着大家笑的时候也跟着笑,心底却在疑惑,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史琼英到底为何让她帮忙?看来回去她得问问史琼英才是。
不过这林老夫人挺会说话的,与她谈话也是一种享受。
艾草昨儿备的功课也算是有点作用,至少平阳王府拿出来的茶叶都是大凤最顶级的雨前清茶,品种还不少,果然不愧是宗室,就是不缺好东西。平阳王府花园里花卉品种繁多,枝繁叶茂,让大家频频驻足欣赏。
艾草停在一朵粉色花朵边,这话粉粉嫩嫩的,颜色娇嫩,牡丹花期一般在四月份,这是三月底,离着四月不到几日,但是这朵牡丹依旧开得算早。
这会众夫人三三两两结伴,她也与一位夫人站在一起聊天,不过一会,这会夫人被其他人叫走了,她还以为她会落单,南安郡王府老王妃走了过来。
“不知林老夫人最近可见到过史琼英?荣国公去世,荣府关门闭户守孝,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不知她的状态可好?”
艾草在她说话时,脑子里就已经在高速运转,等她话音落,才想起史琼英是贾母的闺名。
“挺好的,前儿入夜亲家母大儿媳妇平安生下一名男孩,这可是荣府的大喜事,不过因为在孝期,这才没有告知王妃。”
南安郡王老王妃果然挺吃惊的,虽说过不了多久,她也会知道,但是不特意打听,还真没法第一时间知晓。
“夫人说得对,这真是一件喜事。”可惜她没法上门贺喜来着,有点可惜。
艾草伸出手小心地抚了一下面前的粉红色花,“亲家母挺好的,待荣府出了孝,王妃再与亲家母互诉衷肠也来得及。”
中午在平阳王府吃过宴席,下午大家继续茶话会,或许是经过半日的磨合,大家彼此更熟悉了,话题便多了起来。
上午不谈家世和身份,下午倒是谈起来了晚辈的婚事,当然这个话题是艾草提起的,没办法年纪一大把了,就只有这点爱好。
不过正在大家说得高兴时,一位夫人端着冉冉笑意说道:“说到儿女,只怕还是林老夫人有福气,儿子年纪轻轻考中探花,才华横溢,迟早都会得到皇上的重用,儿媳妇又是国公嫡女,端方秀美,我就不行了,儿子只会闯祸,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早早生下了孙子孙女。”
这夫人说话一波三折的,话音落,旁人还有些懵,不知卫大夫人这话是何意,听起来虽然都是好话,但是怎么话里藏刀?
平阳王府老王妃蹙了蹙眉头,倒是没说什么,南安郡王妃老王妃却淡淡地道:“谁家的儿女不操心?卫夫人过谦了。”
艾草也只是看了一眼卫夫人,表情未变,听到这话也是连连点头,“是啊,父母为儿女操心也是一种福气。”
她叹了口气,又立即转过另外的话题,脑子里却在一心二用,寻找卫大夫人找她麻烦的缘由,不管是林母的记忆,还是她的记忆,她真不认识这位卫阁老的大儿媳妇。
这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地针对她,可惜艾草想了半天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申时左右,今日的聚会算是告一段落,艾草也随大流与大部分人一起离开平阳王府,还与几位夫人约好,以后互相发帖子,大家一起玩儿。
嘿嘿,又找到一起玩的小伙伴了,艾草挺高兴的。
南安郡王府老王妃并未离开,她还与表姐有私房话要说呢,她作为半个主人,送了大家离开之后,再与平阳王府老王妃折了回去。
“蜜儿,林老夫人不错,以后可以常来往。”平阳王府老王妃并未说过多,她掌管着平阳王府的实权,知道的消息比旁人多很多,长平帝对林家另眼相看,她也是略知一二的,以前没有门路互相认识,这认识了就别放过这样一个门路。
南安郡王府老王妃蹙了蹙眉,“她与我想的不一样,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她也十多年没怎么出来走动,你了解什么?蜜儿,你就是太自以为是,这才把好好的一盘棋下坏了。”平阳王府老王妃淡淡地道,几十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早就学会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淡定。
“表姐,别与我提那死鬼,等我死了,我也不会葬在他旁边,看了那两个恶心的男女一辈子,谁还想再受罪?若不是没办法,早就休了他!”南安郡王府老王妃拉长了脸,那个差点宠妾灭妻的人渣!
“好好好,我不提,你这性子就是太冲动,不了解的事情没有发言权,何况当初人家表兄妹有情有义,是你非要插/进去的。”
“老娘又没压着他成亲,怪我咯?”
“男人就是那么肤浅的人物,你还生气?可见你还未释怀。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别放在心上,心宽一点,林老夫人说得对,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你也别整天与你那儿媳妇较劲,现在的你不就是在重复你那婆婆的路吗?”
南安郡王府老王妃不说话了,每次表姐都老生常谈,让她怪没趣的。
下午的日头挺强的,马车缓缓行驶在京中街道上,艾草掀开车帘看了看,街面上依旧有不少书生打扮的男子,看起来风流倜傥潇洒至极。一间酒楼下面,一群年轻的书生走过,酒楼二楼雅间临街的位置,好几位年轻的姑娘站在窗口,在年轻书生们抬头望时,个个羞红了脸颊。
年轻真好啊!艾草如是感概!
刚跨进林家,贾敏就迎了上来,没办法,林家只有三口人,林海白日不在家,婆婆出门赴约,贾敏还真是觉得家里太空旷了。
贾敏一直挽着艾草的手腕,直到慧芳院。这一路上,艾草说着今日在平阳王府的趣事,某某夫人,牟牟王妃,全都是一品诰命夫人,个个来头不小。
贾敏捂嘴笑道:“以前我娘也喜欢参加这些聚会,可惜父亲生病这一两年,娘就很少参加了。南安郡王府老王妃和我娘闺中就认识,以前我也常去南安郡王府顽儿,老王妃对我挺好的。”
“霍老王妃人很健谈,不过总体不如平阳王府老王妃,亲自与老王妃接触,我倒是挺佩服老王妃的。”在这男权社会,能助自家男人功成名就,能守住偌大家业,老王妃功不可没,谁也不敢小瞧她。
贾敏想了一下,说道:“平阳王府老王妃,儿媳见过不多,去过她家两次。”
婆媳二人说着话,其乐融融,最后艾草想起那个说话带刀的卫大夫人,贾敏想了一会,惊呼道:“母亲,那位卫大夫人和安侯夫人是亲姐妹,安侯夫人为小。”
安侯府之所以现在是安侯府,是因为降级袭爵的缘故,皇上没有额外赐名,前缀便依旧是安字。这个安字现在就有一些尴尬了,因为京中原始的好些侯府都是称着某安侯府,比如林家原本的靖安侯府。
艾草恍然明白,嘴角抽了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就是那条池鱼。景荣大长公主那般厉害的人,怎会选出这样一个儿媳妇,可惜可叹!”
婆媳二人说得热乎,衙门里林海这会收拾好东西,打算下班了。最近科考之事,翰林院的一众学士等等都比较忙,唯一算得上清闲的也就是林海几人。
车夫未到,林海靠在翰林院门口的那株大树下,想着事情,便有些出神。不想车夫刚到,他刚要登上马车,就被一道尚稚嫩的男声给叫住了,林海抬头望去,只见七皇子和十皇子并几个随从下属站在那里。
“下官参见七皇子、十皇子。”林海从马车上下来,拱手道。
两位皇子走近,七皇子矜持地点头:“林大人这是打算回府?”
十皇子却抢话道:“林大人,我和七哥要去街上买东西,你陪我们去呗?”
林海还真是万分诧异,看了看天色,还早,去的话也未尝不可,“行啊,两位皇子不嫌弃,下官就陪你们一道。”
正好他想着看看街面上有什么好东西,比如给母亲和妻子买点小礼物,或者书市有什么新书。
七皇子和十皇子不像郝定那样厚脸皮,也不像娄高那样无所顾忌,自从元宵那日遇到过林老夫人之后,他们便再未碰见老夫人了。
难得说得上话的人,十皇子一点也不在乎老夫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陪皇子逛街,七皇子买的东西较少,十皇子那是见到什么东西都想要,跟着的随从两手提着满满的东西。
林海倒也买了一些小玩意儿,给母亲买的相对鲜艳一些,给妻子买的就是全都是木质的,直不了几个钱,但是做工精湛,图个新鲜吧。
林海很有耐心,十皇子也挺喜欢他的,说着说着,林海就非常客气地邀约七皇子和十皇子有空到林家做客。
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哪个皇子在外没有亲戚,七皇子十皇子也有外祖,有空也会到外祖家,不过没去过完全不相干的大臣家里。
林海也只是客套话,可惜七皇子和十皇子当真了,因为七皇子一直都知道娄高等人与林家有来往,而且他也确实想见热心待人的老夫人。
大概酉时过半,林海才回到林家。
天色白日渐长,夜晚变短,林家的晚饭也挪了时间,基本上都在戌时左右,林海这会回来倒也不晚。
林海提及七皇子和十皇子,倒是未说七皇子十皇子上门做客那话,那不过是他的客气话,他没当真便没有向母亲和妻子提起。
“七皇子和十皇子啊,许久未见了,这马上选秀,不知七皇子的王妃会是何人?希望是一个七皇子满意的姑娘,否则相敬如冰这日子就太难过了。”
林海有些哭笑不得,“母亲,相敬如宾不是这样用的。”
贾敏忍着笑意,艾草白了林海一眼,“冰块的冰!你这孩子一点都没有想象力,人类进步就在于创新,海儿啊,看来你注定就是个老古板。”
林海真是无奈,“好吧,母亲说得有理。”明明相敬如宾是形容夫妻感情甚笃的词语,落在母亲嘴里就变了味。
殿试过后就是选秀,大凤朝的选秀不如清朝那般强制性的,时间也很短,只有短短半个月的样子。这都是年前秋天时,各家各户主动报名,当然有皇帝看中的人选,皇帝也会事先暗示重臣,或者重臣有什么想法,也可以事先与皇上说,反正一切都遵从表面上的你情我愿,又能展示皇帝的威严,反正不能抗旨。
两日后,荣府新出炉的琏三爷洗三,因着并未通知京中的故交,只有最近的亲眷才知晓,艾草和贾敏一早到荣府时,就见到出嫁的大姑娘和三姑娘,还有保龄侯夫人,宁府徐氏也在一旁帮腔。
艾草一见这情况,顿时眼睛一亮,没有别的与她们同辈的人,今日她就可以霸着红叶了。
红叶亲自迎了艾草,“亲家母,劳你特意来参加小孙子的洗三。”
艾草拍着红叶的手,眨了眨眼,满脸都是笑意,“亲家母不嫌我常来,这才好呢。听说小公子叫琏儿,真是一个好名字,长大定然丰神俊秀,迷倒万千姑娘。”
红叶隐晦地瞪了艾草一眼,然后拉着她坐在一起,介绍了侄媳妇给艾草认识。
保龄侯夫人,罗氏,年约三十的样子,长得很秀美,可能是因为子嗣的缘故,眉眼间有些郁气,艾草只是观察了她一眼,便掠过不提,免得引起罗氏的反感。
罗氏可不是心里苦嘛,她与张氏年纪相仿,张氏成亲那几年也深受子嗣之苦,但是张氏苦尽甘来,不仅大儿子身体养好了,又平安生下了小儿子,她想怀个孩子,咋就这么难呢?太医看过,说她身体没问题,她不敢想是否自家老爷的身体有问题,只能闷在心里。
“大表嫂,舅舅可来信了?在四川那边可好?那边的天气与京城大不一样,舅舅可适应?”贾敏坐在罗氏身边,引导她说话。
大表哥对大表嫂情深义重,贾敏很是羡慕,但是大表嫂一直未生育,现在贾敏隐隐也有这个困扰,不免感同身受。
罗氏笑道:“父亲很好,已经适应了四川那边的生活,二弟和三弟也挺好的。”
贾思瑶和贾希瑶加入了谈话队伍,艾草和红叶小声地说着话,直到徐氏抱着淡蓝色襁褓走了出来。
徐氏今日一早就过来帮忙,虽然因为来的人少,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婶娘家的喜事,自家人总得帮忙。
贾琏现在已经睁开了眼,白白嫩嫩,眼珠子转来转去,很是机灵活泼的样子。
女眷可稀罕了,争着抢着要报贾琏,贾琏他也不哭,任由大家观望,大家看过之后,最后艾草才抱到襁褓。
“这孩子长得真好,亲家母以后可不愁娶不到孙媳妇。”
贾敏忍住笑,婆婆现在做媒都上火了,到哪都提这个问题,贾琏这么个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边大家抱过,有婆子来报,快到吉时了,一众女眷这才从花厅来到前厅。
贾赦和贾政、余秋都在,贾珍贾瑚贾珠齐越也在,反正男眷都在前厅,看到一大群女眷出来,大家立即站一方,另一边留给女眷。
余秋在此处也是情理之中,他本就住在府上的,就算洗三不对外宴客,他也总不能装聋作哑,是以他也特意买了礼物,万能的长命锁,不值钱,但是心意到就好。
现在天气变暖和了,水又是在太阳底下晒过的,并不会太凉,贾琏只是在盆里伸着胳膊腿动了动,还以为他要哭,结果一点都没有哭,大家连忙送礼物,收生姥姥拿着一把葱嘴里念着,别人骚扰,贾琏脾气可不好,立即哭声震天。
直到洗三结束,还在抽泣,谁抱都不收声,连忙送回东院张氏身边,这下这小子不哭闹了,眨着明亮的大眼上还挂着泪珠,委委屈屈地看向母亲的方向。
前厅离东院有些远,张氏并未听到声音,这会见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抱过来一哄,果然不哭了。
艾草仔细打量了张氏,看起来还好,虽说有些内虚,以后花点时间细心调养,总会恢复健康的,贾瑚和贾琏不会失去母亲,贾赦不会失去妻子,想来贾赦和贾琏以后也不会变成红楼中那样。
一群人挤在月子房里,尤其是贾敏特地问贾琏的趣事,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