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很尽责,第二日就正式开始给贾瑚上课。上课的院子离着余秋住的芳草院不远,极大的避免余秋这个成年男人与府上年轻女眷无端端地撞上的几率。虽然有小捣蛋鬼贾珠,余秋和贾瑚之间的师生关系倒是渐入佳境,不几天贾瑚这个学生适应了每天规律的上课、下课生活,余秋也适应了在教书之余,更好的兼顾自己的学业。
荣府的藏书对余秋开放,余秋对此最是喜欢,几乎除了吃喝拉撒睡,书本不离手。
而其中贾政也有收获,不知不觉间与余秋有了交往,两人下一场秋试都是在长平二十一年九月,那时候贾政刚出孝,赶得上秋试,秋试早个几天贾政又得苦哈哈地等上三年。不知是贾代善死的日期不好,还是刚好凑巧?
二月春风似剪刀,这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院子里花朵开得鲜艳、草木青绿,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贾瑚和贾珠正跟着余秋认真上课,突然外面传来喧闹声,从远及近,由近及远,贾瑚一心诵读文章,余秋作为外人,只是府上的先生,府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与他有干系,他也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不过这两人有自制力,贾珠没有啊,这小子从来就是三分钟热情,当然三分钟热情的程度,贾珠这段时间也认识了好些字,余秋见贾珠聪明,颇为欣喜,倒也不拘束他。
以往贾珠往外跑,贾瑚和余秋都不会管他,不过昨晚贾赦交代了贾瑚,今日上午好好地看着弟弟,别让他跑出教室。
“珠儿,回来,不然哥哥拿先生的戒尺打你手心。”
余秋忍不住一笑,他那戒尺自然是做样子的,贾瑚这个学生很省心,他也用不上戒尺。
贾瑚把弟弟按在旁边坐下,继续诵读文章,又是半刻钟的样子,教室里响起了贾瑚背诵文章的声音。
然而这会前厅,荣府所有下人济济一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老太太和大老爷二老爷招大伙来是做什么。
红叶、贾赦、王氏在,张氏因为怀孕的关系,没让她来,贾政稍后再来。
下人们个个交头接耳,年前时,老太太也是如此这般召见大家,然后打赏了好些人,难道今日还有打赏么?
当然下人们却是猜错了,这会贾政正带着老周等一干忠心耿耿的下人抄家,从名单上的排名一个一个地来,按照家庭住址,由远及近。
这样大家在前院等待了半个时辰左右,老周等人陆陆续续送了好些箱子进来,每个箱子还贴着条子,某某家的。
下人们好奇至极,个个伸长了脖子瞧着,可惜什么也瞧不出来。
又是一会,贾政和老周等人全都回来了,贾赦立即又吩咐老周等人把之前关押的管事们押了进来。
一干人等这才察觉不对,不在府里的下人为了知晓府里的动静,那也是互相有联系的,每一次庄子上的管事进府一趟,都会给府上攀交的下人送礼,这些人谁不认识谁。
贾赦颇有气势地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发现府上主子只有几个人,服侍的下人竟然有八百多人,着实用不着这么多,难怪这么多只拿钱不干活的人。
先清理中饱私囊的下人,这最是让贾赦痛恨的。
一时间院子里求饶痛哭声不断,个个哭得凄惨无比,可惜贾赦是铁了心要收拾这群刁奴。
红叶老神在在,不干涉贾赦兄弟俩如何行事,她只是露脸给儿子撑腰的,对于哭天喊地向她求情的人置之不理。
早在之前,她就已经给过他们机会,可惜他们依旧抱着侥幸心理,不知悔改。
这场清理蛀虫的行为持续了一上午,其中属于贾母、贾家原本的下人最多,倒是张氏和王氏的陪房没有被牵连。
张氏是本分人,她是荣府当家太太,但是府上下人盘根错节,她的陪房是插不进去的。
王氏更是从未摸上荣府的掌家大权,陪房只限于在西院做事,像是大厨房、采买处更是沾不上边,如此这般倒是幸运逃过一劫。
贾母的陪房当中,红楼中第一大蛀虫赖嬷嬷一家因为小心谨慎的缘故,这次得以逃过一劫,然而赖坚赖嬷嬷和他们儿子儿媳妇已经后背发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场清理行动至此圆满解决,原本府上八百多人,现在裁剪下来,只留下一百来人,也就是只有十来口人,每个人都有事情做,不会再有以前那样只拿钱不干活的人。
贾赦看着院子里留下的人,非常满意,“好了,听我说。既然你们留了下来,那就代表以前的事情老爷我不追究了,现在下去吧,好好做事,否则今日那些被卖的人就是你们下场。过几天府上会重新出一个管理条例,以后按照条例执行,做得好有奖,做得不好自然有罚。”
如释重负,被留下的下人三两下离开前厅,生怕走慢了被老爷逮住,不一会整个院子就空了出来。
抄家得来的财产,就是一笔意外之财,贾赦正脑海里盘算着要如何分配这比财务,红叶慢腾腾地道:“老大,老二。”
兄弟俩一同看向母亲,目光含着疑问。
“母亲有何事?请吩咐!”
红叶扬眉:“我记得荣府还欠着外债哦!那是一笔不菲的欠账!”
贾赦想也不想,“不可能!”
贾政也是看向母亲,荣府怎么可能欠钱?近来整顿家业,他们二人可是把荣府上上下下的账册都看过,虽不说倒背如流,但是也不至于有欠账会不记得。
这会前厅不吵闹了,张氏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前来,看到厅里摆了这么多箱子,尽管事先已经知晓,但是亲眼所见还是让人吃惊。
张氏不免怀疑张家是否也有这样的刁奴,该与母亲通个信才是。
她走进前厅时,恰好看到贾赦贾政正附耳在婆婆面前,母子三人咬耳朵呢。
红叶只是说道:“老大,找个时间去户部,查查我们荣府欠国库多少银两。老二也该知晓,这是祖上遗留下来的欠账,一直没还,但是欠条却是老祖宗亲笔签名,还有荣国府的大印。”
贾政呆愣,贾赦眨了眨眼,尤其是贾赦,看向满厅的箱子,眼里是浓浓的委屈,特么的我费心费力这么久,一个子都得不到,全给皇上他老人家挣了。
贾政倒是没贾赦这么大逆不道的思想,只是在想着真是欠国库的钱的话,一定要极力还上。他突然从自家想到大凤这个大家,皇帝就是这个大家的当家人,而他们就是犹如刚刚被清理的下人,道理是一样的,若是这群下人欠了他的钱,他就算再端方,也会想着法要回来。
红叶见状,心里不免幸灾乐祸,又说道:“欠国库钱的不只是我们一家,你们兄弟俩好好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还,是打算你们不还,留给瑚儿吗?”
“对了,宁府也有欠账,你们可以去找你们大伯和堂哥商量,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红叶说完这话,简直就是拍拍屁股走人。回到荣禧堂,翡翠和琉璃就迎了出来,这两个丫鬟的干娘一家已经被发卖出荣府了,红叶没让跟着,就是不想让两个丫鬟为难。
贾赦和贾政相视一眼,再默默地看了一眼摆满前厅的箱子,二人不约而同和各自的妻子回院子了。
王氏跟在贾政身后,夫妻俩快到西院了,王氏才弱弱地问道:“老爷,府上真有国库欠账吗?”
贾政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王氏,叹道:“母亲不会无的放矢,只怕欠账还不少,这个欠账必须还,否则以后就是瑚儿和珠儿他们的责任了,想到要遗留这样的问题给儿子,发现自己死了都没脸。”
幸好红叶不在这,否则红叶会吐槽,贾政这话说得太对了,虽说荣国府是靠借国库钱发家的,但是发达了明显没有还,责任却落在子孙头上,不知道这会魂归地府的两任荣国公脸上是否有荣光?
王氏顿时垮了脸,想说什么,见是外面,便没说出口,直到回到院子里,王氏才靠近贾政小声道:“反正我们是二房,国库的欠账......”
贾政瞪着王氏,王氏顿时表情讪讪的,贾政没好气地道:“你这是典型的只能享福不能共苦,换了谁,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都会对你寒心。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想让珠儿以后众叛亲离,谁都不敢与他亲近?”
王氏表情虽然像是受教了,但是贾政知道她并未过心,顿时叹了口气,任重道远啊!
东院里,贾赦正向张氏哭诉,“静姝,我咋这么命苦,累死累活忙上忙下,我一分钱都分不到。”
张氏这会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她对钱财并不看重,反正贾家不会缺了吃穿,也不会缺了孩子上课的束脩,这不就行了吗?
而且,婆婆特意提出来,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好啦好啦,还是你想装聋作哑,等以后瑚儿来还?”
贾赦立即闭嘴,磨牙:“不行,那样丢给儿子一个烂摊子,我就算死后当上神仙都没有脸。”
张氏抿着嘴,忍不住偷笑,这不是讽刺祖父或者公公没做到一个父亲应当做的吗?还留给儿子一大笔欠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