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弹劾许广志一事,在京中被百姓讨论得沸反盈天,人人都在关注后续发展,而从各方面得来的消息,许广志已经在回京的途中了。
这件事流传得很广,就连只有两日到京的贾赦贾政都已知晓。
贾赦贾政是年初三启程返京的,走的是水路,不过因为河道刚刚解封,气候虽然转圜,但是天气一早一晚还是很冷,船行的速度并不快,是已快半个月时间还未到京。
贾赦兄弟俩这会站在船头遥望前方,想象着前面立即就到京城码头。经过百日的锻炼,兄弟俩有不同程度的长进,都变稳重不少,不过这会两人望着前方那是一脸渴望的表情。
管家林业也是从京城往外地的船只上的人那里得知京中现在最热闹的事情,林业不免有些惊讶,他在荣府待了几十年,荣府的诸多事情,他都清楚。
许广志和老太爷之间的那段纷争,他也是知晓的。
不单林管家知晓,在林业告知二人老爷之后,贾赦本也不当一回事,反正那许广志与自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片刻后,贾赦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作为互无关系的两人,贾赦不免幸灾乐祸。
贾政那时候更小,又一心放在读书上,对于家里的事情不太关注,大姐的婚事定下来了,见了齐帧,他才知道大姐已经定亲。
“大哥,你这样不太好。做人应该端方,落井下石、幸灾乐祸都不应当,何况许大人现在并未有罪。”贾赦笑得太猖獗了,贾政犹豫了一下,良心建议说道。
贾赦白了他一眼,心道老二读书越读越傻,“我乐意!那许广志不是很清高自傲吗?现在还不是成为贪官污吏,我还就高兴了!”
贾政黑线,“大哥,许大人还未定罪,或许许大人并未犯罪。”
贾赦继续白了一眼贾政,望了望远方,发现他都在船头站许久了,还未到达下一个目的地,顿时便有些意兴阑珊,反正也要明日下午才到京城,他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我回去抄写经书,不与你这个书呆子理论。”说完甩袖转身进了船内,说起来连续抄写经书几个月,在船上又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干,睡觉也睡得全身发软,无奈之下,还就只能抄书,或者看书。
贾政默默无言,站了片刻,也进了船内,认真抄写经书的贾赦连头都没抬,贾政今日的份额已经抄写完毕,便拿着书案上厚厚的大凤律例看了起来。
就这样兄弟俩又相依相偎待了一日多,第二日的下午,天还未黑,船只进入了京城的码头。因为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到,自然没有人来迎接,林业安排好一应事情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荣府了。
当然,林管家自然也派了小厮快速回府报信,荣府几位主人收到了消息,大家都在前厅等着。
张氏拉着贾瑚坐在一起,她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太医诊断,母体养得好,胎儿也没问题,只待瓜熟蒂落。
“娘,父亲真的回来了?”贾瑚和贾赦之间的父子关系很好,贾赦再不着调,再是混荡,也会每日抽出一个时辰陪儿子。
张氏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双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上,“嗯,不会错的,老爷回来了。”
对面王氏抱着贾珠,贾珠在她身上动来动去,要安抚儿子,王氏倒是难得一心二用起来了。老爷回来了,那么以后府中的局面会不会不一样了呢?现在婆婆行事越来越看不懂了。
红叶抚着茶盖,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目光落在院子里。两个儿子归家的日期与她估量得差不多,而她准备的考卷也已经完善,就不知儿子们知道时,是什么反应。
马车停在荣府府门前,不等小厮伺候,贾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贾政紧随其后,兄弟俩站在府门前,看着匾额荣国府三个字,心中感慨万千。只是兄弟俩的仪容可不太好,满脸的胡子拉碴,虽然双眼炯炯有神,但是看起来就跟江湖上流浪汉一样。
然后便是激动万分,待跨进大门,贾赦的速度明显比贾政快,远远地把贾政甩在后面,贾政顿时又是无语。
大哥这样是不是衬托得他一点都不思家?不想念母亲、妻儿?
贾赦一口气冲进前厅,扑通一下,跪在红叶面前。
“不孝子贾赦给母亲请安。”便请安便扣头,那额头磕在地上还咚咚地响。
红叶微蹙眉头,终究成长环境不一样,就算她现在是贾赦的母亲,对贾赦这大礼还真有些不适应。
“老大,起来吧!”红叶亲自扶起贾赦,这古代孝顺还真不是一句空头话。
这边刚把贾赦拉了起来,慢了一会的贾政进来,也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不孝子贾政给母亲请安!”说罢又是三个磕头。
红叶依旧亲自把贾政扶了起来,兄弟俩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多了。
兄弟俩止不住的兴奋,目光落在各自的妻儿身上,红叶唇角也溢开一沫笑意,“行了,去见你们的妻子和儿子。”
贾赦性子活泛许多,对妻儿的感情也相对外放,贾政就内敛多了,不仅仅是他自己内敛,对待妻儿更是‘爱在心口难开’那种。
红叶看着大厅两边不同的景况,内心也有几许波动。
贾赦走过去,那是直接握住了张氏的手,在张氏带着几分羞涩的表情下,悄悄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抱起了贾瑚,贾瑚不嫌弃父亲几乎只看得到一双眼的脸,欢喜地抱住父亲的脖子,父子俩别提多高兴了。
贾政走过去,矜持地坐在与王氏相连的椅子上,一本正经地道:“太太辛苦了!”王氏有几分忐忑,把儿子往前一送,“我不辛苦,老爷出门在外才是辛苦万分,珠儿这是你父亲。”
贾珠现在记忆不行,可不认识三个月前的某某些人。而且被祖母释放了天性之后,贾珠脾气还不小,当然若是大人板起脸告诉他,哪些事情不能做,他也会听的。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人是谁?好丑,贾珠立即把脸埋在母亲怀里,撅着屁股就是不面对父亲。
贾政眼角余光看到大哥和侄子父子温情,再看己方,儿子还嫌弃他,顿时又有几分郁卒。
王氏好说歹说,贾珠才露出脸,狐疑地看着胡子大汗,“爹爹?”
贾政立即咧嘴笑了起来,高兴地应了一声:“诶,珠儿,我是爹爹。”说罢伸手就把贾珠抱了过来,贾珠似乎发现了新玩具,小手拉着父亲的胡子,嘴里嚯嚯有声。
在前厅待了一会,红叶打发他们各自回院子休整一下,再来荣禧堂一起吃晚饭。
成双成对,一家三口,确实值得羡慕,红叶想罢,顿时觉得自己矫情了起来,饮了一口茶水,便召见了大管家林业。
虽然能从书信中得知贾赦贾政在金陵的所作所为,但是还是不如亲耳听见来得清楚明了。
在主子团聚时,林业已经重新了解了府上的事情,在听到年前老太太赏赐下人时并未赏赐赖坚,却给他格外留了赏赐,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是面子的问题,林业心中越加踏实,看来赖坚是没法取代他的大管家之位。
林业看了一眼赖坚,赖坚这会耷拉着脑袋,心中是郁闷至极,听到老太太召唤,林业整了整衣襟,挺直了胸膛,又瞟了一眼赖坚,这才进了前厅。
“老奴给老太太请安!”林业恭敬地行了礼,红叶颔首:“起来,旁边坐下说。”
林业从最开始讲起,从两位老爷最开始的安分到中间的暴躁,再到最后的安之若素,娓娓道来,红叶也仿佛看见了两个儿子的进步。
不过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好,林管家做得很好,我很欣慰。你也奔波劳累了许久,今日就回去好好与家人团聚,歇息几日再上工也无妨。”
林业带着几分激动地道:“老太太已经奖赏于我,老奴不敢居功。况且,老奴离家许久,更应该早早上工,以免耽误府中的事情。”他既然回来了,老太太又没有卸掉他的职位,他还就不想给赖坚机会。
红叶回到荣禧堂不久,两个儿子带着妻儿分别到了,贾珠虽然与父亲混熟了,但是看到祖母,依旧欢腾地往祖母怀里扑。
红叶把两个孙子拦在怀里,贾赦张氏、贾政王氏各在一边。
贾赦又激动地跑到红叶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脚边放着一个小木箱,“儿子离家几个月,全凭母亲照顾静姝和瑚儿,儿子不知如何感激母亲,从上船之日到今日下船之时,儿子不间断抄写孝经为父母祈福,此番小木箱里的经文便是孝敬母亲的。”
红叶含笑,转头示意琉璃和翡翠收了小木箱,“好,老大有孝心,母亲很欣慰,母亲会摆放在佛堂,告知佛祖,这是我儿子对我的孝心。”
贾赦脸上止不住的高兴,母亲正视他啦!
贾赦过了,就轮到贾政。
贾政的话有些多,他不单说了感谢母亲照顾妻儿那些话,还讲述了他在金陵的方方面面,以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为自己以前的自大感到羞愧。
红叶扶起贾政,“老二能自省,母亲很欣慰。也怪母亲,以往不曾真正重视政儿的学业,以至于磋磨了这么长的时间,耽误了政儿。”
贾政眼眶有些红润,挺大一个人,还要上了年纪的母亲操心,贾政觉得自己是真没用!
这一晚,荣府的家宴虽然没有山珍野味、大鱼大肉,但是素宴,所有人也吃得津津有味,一家人其乐融融。
饭后,多话的贾赦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在金陵的所见所闻,免不得吐槽二弟的书呆子性子,还讲述二弟交上了两个朋友,一位年纪相当的教书先生,一位年纪小的秀才,简直是奇迹!
被兄长吐槽自己的黑历史,忍了忍没忍住的贾赦反击了,虽然贾赦没有出去和别人花天酒地,但是和族人的接触也不少,特别是下雪时,还好意思地跑去和小孩子打雪仗,等等。
红叶看在眼里,含笑道:“很好,你们兄弟感情和睦,母亲很高兴。”
别扭的贾赦傲娇地哼了一声,然后去逗儿子了。贾政脸色有些赧然,默默地转过脸,也逗儿子去了。
张氏心里有些惊讶,以往老爷最喜欢在她面前愤愤不平,尤其是每次婆婆对小叔子语气温和,对他严厉了,他都会记在心里好几天才会消气,更别说若是婆婆给了小叔子什么好东西,没给他,他更会记上十天半月。
很难想象,老爷和小叔子和睦相处的一幕。
王氏也有些惊讶,老爷为人端方,其实说白了就是死板,从不在她面前讲述大伯的好坏,但是也不见他和大伯兄弟情深过,但是这会老爷竟然会与大伯争执,而且这种争执并不是真的仇视,而是有种别扭的关怀在里面,如何不让人惊叹。
王氏与贾政几年夫妻,虽然不完全了解贾政,但是也了解七八分,贾政这难得在人前与人争执,还能说得头头是道,这是头一次。
红叶并未留儿子儿媳妇多久,半个时辰之后,就打发他们回各自院子休息,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什么都着急。
当然贾赦贾政归来,荣府出嫁的三个姑娘也都收到了消息。大姑娘贾思瑶抿了抿唇,两位弟弟回来了,就不知嫡母如何让弟弟规劝齐帧,若是齐帧还是不听,那该怎么办?三姑娘贾希瑶和田高杰商量了一下,恰好第二日是田高杰休沐日,夫妻二人打算回娘家一趟。
贾敏和林海收到消息,夫妻二人也决定第二日回荣府一趟,不过林海须得下班之后顺道接贾敏时,再来与两位大舅子叙旧。
艾草摸着下巴想了想,贾赦贾政回来了,她很期待红叶如何调/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