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地变得有些困难,心中似有火烧,而心以外,竟是异样的冰冷刺骨。
好厉害的毒!
她原本以为凭自己的功力,怎么得也能撑上个一时半刻的,谁成想,竟连片刻都撑不住。
心中想着,便觉得此地,此时,已是他们二人的葬身之地了。
那双冰冷美目,此刻,竟浮现了一丝解脱。
“巴人嵩……”
低低沉吟,像是压在心里的巨石落下,无比的轻松。
残月再也不管云箸要对她如何对付她了,手中的剑,已然离了手。
一旁燃起的火光,隐隐有熄灭的迹象。
她艰难地转身,凭着身上仅有的力气,向那个着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的男人身旁,缓缓地爬了过去。
云箸在后面静静地立着,显然,并没有想要上前补一刀的意图。
风雨过去,月亮从云层中破出,孤独的、高高地悬挂在苍穹之上。它是那样的圣洁,那样的高不可攀。像是一个若即若离的绝色佳人,每当你的手将要触碰到她那白嫩如玉、如雪似水的肌肤时,她又离开了。但那淡淡如水的温柔,却留了下来,让人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
此刻,残月的身子便披上了那淡淡的月华。
她艰难地爬着,乌黑浓密的长发,散落在身后,随着她的每一步动作,发丝胡乱的飘散,莫名的有一种淡淡的、温柔的美丽。
仿佛前方等待她的,不是死亡,而是幸福。
终于,她爬到了。
明明几步便到的距离,她却用了许久。
雨后的月光,带着别样的清凉。
残月艰难地坐到了地上,将巴人嵩僵硬的身子,抱了起来,放进了怀中。
一只惨白、纤细的玉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丑陋的脸庞。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
云箸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情不自禁地想着。
风轻起,带起那如丝绸般的秀发,拂过那张冰冷的、丑陋的脸。
这样诡异的场景,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你啊……”
终于,残月开口说话了。
云箸听在耳中,只觉得像是爱人之间的嗔怪,明明是不喜的话,却满含情意。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她该动手的,不应该给他们这样的恶人,留一丝机会的。
这样想着,可是她一步也动不了,仿佛被定在了这里。
“这样也好,不管是为什么……我们终是杀了那么多的人,有此报应,本就是天经地义。”
残月低头看着被她抱在怀中的男人,微微一笑,仿佛怀里的人还活着,还在听她说话。
“以前虽是我不懂事,但是……但是……你就不知道改改……对啊,像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改的!”说到最后,她的情绪变得有些的激动,像是那独守空房的妻子,等回了那夜不归宿的相公,激动之余,不免生了几分喜悦。
“你以为你自己将你弄成这样,我就高兴了?”
“你以为……”
“都是你以为啊……”
月华之下,那个冰冷女子,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话未说完,她全身都开始抖了起来,仿佛冰天雪地中又下起了大雪,吹起了冷风,冰冷,刺骨,雪上加霜。直到那冰冷女子,垂下了头,身子也不再抖了,一双手也软了下去,才停了下来。
在那瞬间,云箸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静得她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步、一步……
她慢慢地走了上去。
火光早已熄灭,借着月华如练,她看着已经死去的二人。
她不后悔杀了他们,只是这种让人心碎的感情,让她不由得想着了自己的阿爹、阿娘。
“可恨之人,大概也是可怜之处的……”
微微叹息从她口中吐出。
杀伐,仿佛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美丽少女的眼中,多了一分同情,但也只是一分而已。
就在这时候,云箸背脊后一阵阵发凉,一股可怕的力量将她忽地包围了。
她分不清这是从何处而来的,只感觉那力量感觉无处不在。
眼波流转,用力的握住手中的长鞭,提防着,随即大声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的!还不出来!”
她声音虽大,但只要她自己知道,心中是何等的紧张。
方才与残月、巴人嵩二人缠斗,她已经使出了自己所会的全部本事。
若是此人一直在暗中窥视,那她便无法胜他!
她这次出门只带了两只“红红”,如不能一击击中,便别无他法了。
思及此处,她越发的警惕了起来,而另外一条“红红”,早已经被她放了回去。
此时,忽地刮起了一阵大风,夏日的夜晚,即使是下过雨,风也该是凉爽的。
而她,只感觉这风如利刃一般,将她身上的汗毛都刮了起来。
大风刮过,所有的气味都被吹做一团,即使她的嗅觉如何灵敏。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决计不能分辨来人所处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想要离开这个院子,到更加空旷的外面去。
房子里,最不容易被发现,而到了空旷之地,反而不好隐藏。
就在她刚刚踏上门上的石板时,一阵呼啸声,自前方而来。
在外面!
云箸一惊,一个飞身,跃后三丈开外。
她又回到了院子里。
云箸伸手一抹,汗如雨下。
来人似乎有意逗她,心下着急,便喊出声来:“有本事你给本姑娘出来!躲躲藏藏的!有什么厉害的!”
未知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知道对方会从那个地方出来……
心中的恐惧便会越来越重,恐惧一多,心就乱了,心乱了,危险自是有机可乘。
云箸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害怕、恐惧是作为人,永远都丢弃不了的!
“咯咯。”
忽地,一阵阵可怕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起,若说人间有地狱,大概就是现在了。
院子里,也只有躺在地下的两具早已经冰冷的尸体,陪着云箸。
从巴人嵩身体里传出的恶臭味道,弥漫开来,却是更加的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