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平城。
如意客栈。
一楼大堂处,凤池梧、阿梧、江秋远、柳拂笙、柳长夜几人围坐在一起,面前摆着数十盘珍馐美味。
“今日收到林师弟来信,不日便会来与我们汇合了。”江秋远侧身抱拳,看着一旁的柳长夜,道:“这些时日要多谢柳二哥照顾了。”
柳长夜放下手中银筷,侧身笑道:“虽说是多年不见,这几日不也再次熟悉了吗?到现在都对我如此见外,柳某……可是深感心酸啊……”
闻言,江秋远心下一愣,忙道:“柳二哥勿恼,是小弟的错。”
柳长夜看着他,也不说话,倒把他看得毛毛的,忙问道:“柳二哥……是小弟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柳长夜哈哈笑了几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年少时匆匆一面,便觉得你长大之后定是英俊非凡,如今仔细一看,与我家小妹甚是般配啊!”
说着,柳长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柳拂笙。
柳拂笙耳尖一红,忙嗔道:“二哥……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江师兄!你不要听我二哥胡说!”
江秋远一笑,看着像是没有将此言放进心里:“柳二哥说笑了,小弟一直将柳师妹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这样的玩笑,以后可不要再开了。小弟自己倒是无碍,这姑娘家的面皮薄,可经不起折腾的。”
此话一出,柳拂笙面色一白,只讷讷地说了一句:“江师兄说得对……”
话语刚落,她便低下了头去,拿起面前的银筷夹起眼前食物,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过片刻,柳拂笙便吃完了一大碗饭。
“吃饱了!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睡一觉!”
还未等众人反应,柳拂笙猛地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离开了饭桌,蹬蹬蹬几步,跑上了二楼,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哎!”
柳长夜心下一叹,默然道:小妹啊……只有知道真相,才不会被自己的心所蒙骗。
“你啊,”柳长夜看着江秋远,“还是这般死脑筋。”
江秋远目光一顿,缓缓道:“早些明白,对她也好。”
柳长夜一笑,道:“你是对的,她有自己的使命。”
说着,他转头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凤池梧,觉得十分有趣。
这些饭菜真有这么好吃?
这几日的相处,他倒是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了,说她通透,有时却有好管闲事,说她聪明,说话却也直言不讳……总之,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女人。还有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更为神秘,一丝一毫也看不透彻。
“凤姑娘,好吃吗?”
这句话说出,他明显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身上,抬眼一看,正是凤池梧旁边的那名红衣男子。
柳长夜一笑,并未放在心上,转而继续看着凤池梧。
凤池梧这边吃得也差不多了,放下银筷,点头道:“好吃,就是太多了,我吃不完。剩下的你们可要吃完,我已经尽了全力,现在吃不下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阿梧,坐起了身来。
“阿梧,走,我们再出去逛逛!”
话语刚落,柳长夜便出声打断道:“凤姑娘,柳某也想和你一起!”
凤池梧看了一眼还剩了许多的饭菜,忙摇头道:“你们得吃完这些。”
说着,一把拉住刚刚起身的阿梧,转身就朝客栈门口走去。
“……真是无情啊……”柳长夜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伸出胳膊碰了一下江秋远的手臂,“江贤弟,这位凤姑娘之前同你们在一起,也是这样吗?”
江秋远点头道:“是的。”说着,他便拿起了面前的银筷,自顾自地开始吃了起来。
柳长夜看着他这副听话的模样,摇了摇头,随即扒拉了几口饭菜,顿觉没味,便不再吃了,放下银筷,起身上了二楼,想来是去安慰柳拂笙去了。
此刻,楼下大堂只剩江秋远一个人,和那一桌未吃完的饭菜。
——
丰麓酒馆。
襄平城中最好、也是最神秘的酒馆。
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丰麓酒馆的老板姓九,正是那一二三四……九的九。
当真是奇怪的姓,而更奇怪的是,这家酒馆像是不想让更多人知晓似的,藏在巷子里的最深处,布局简陋。但因其酿酒的手艺极好,酒香千里,自引来了无数好酒之人。
这位九姓老板性子颇为奇怪,卖酒只看人,只要是他觉得好的人,分文不取,也是常有的事。
此刻,酒馆大门不似往常一般大开,而是紧紧地关着,门口更是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今日闭馆。
门内大堂。
此刻,正坐着三人,一男一女和一个老人。
那一男一女,正是凤池梧与阿梧二人。
而那位老人,鹤发童颜,一双眼睛透露着几分慈爱。
“怎么样?今日这酒味道如何?这可是老夫埋了六十年的佳酿——翠竹青。”
老人眉毛一挑,看着几分孩童调皮的模样。
凤池梧拿起桌上的酒杯,先是闻了一下,随后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半响之后,放下手中酒杯,道:“味道还行。”
这一句话出,那老人像是被踩了脚似的,猛地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道:“老夫酿酒几百……不!几十年了!还头一次见到有人说老夫的酒还行的!昨日你就说老夫的酒还行!老夫暂且忍了!今日……今日……”话未说完,老人被气得坐回了椅子上,拍着椅子道:“怎么就还行了?你这个小姑娘,今日不给老夫说清楚!就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凤池梧一笑,道:“酒是好酒,可是这酒喝起来总让我觉得伤心,喝酒不该是让人开心的吗?我之前听过一句话,说是一口酒下去,不见春秋,不扰忧愁。”
“谁?”
忽地,一声大吼,惊得四周的摆件都为之一震。
凤池梧一愣,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这般表情。
“你在何处听到的这句话?”
那老人神情激动,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凤池梧面前,眼眶微红,看着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凤池梧疑惑,却还是告诉了老人:“一个叫蜀九的……人。”
“他、他是不是说过……他出生在蜀地,出生时砸坏了第九个的酒桶……?”声音颤抖不已,面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很明显凤池梧的回答,对他极为重要。
凤池梧看了他一眼,答道:“是的。”
那老人得了答案,眼泪瞬间夺目而出,泪流不止,一把抓住凤池梧的双肩,哽咽道:“他在哪儿?”
一旁的阿梧见状,神情一暗,藏在袖袍里的手微微一动,却被凤池梧摇头阻止。
“他……死了。”
那老人面色惨白,颤颤巍巍地松开双手,猛地往地下倒去。
凤池梧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接着。
老人呆愣了半响,颤抖着声音,开口便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比我这个老家伙还先死!”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也顾不得凤池梧二人,恍惚地进了后院。随后一阵碎裂之声响起,听着应该是摔落酒坛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阵浓烈香醇的酒香,从后院出弥漫开来。
听着后院传来的动静,凤池梧与阿梧对视一眼。
等他出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自也是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酒馆后院,酒坛碎裂之声,嚎啕大哭之声,声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