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
此刻正站着二男二女,站在最前方的男人看着约莫四十左右,身材保养的极好,看得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长相俊美之人。而站在他右边的年轻男子,看着比他要小上很多,肌肤白嫩,怕是一般女子的肌肤都比不上他的白,与旁边男子有五分相似。那双眼睛,看向人时,总是透出一些若有若无的贪婪与狡诈。
“爹!大哥怎么还不出来,这都多久?”年轻男子看着前方紧闭的大门,一脸的不耐烦。
“炀儿,再忍忍,想必你大哥马上就会出来了。估计又是他那个小媳妇在作怪,就他那个性子,爹还是了解的。我们一会儿只需做做样子,诉诉苦,还能不愁大把大把的银子落入我们的口袋?”
听这二人的对话,却是父子无疑了。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挽着手的二位女子,戴着白色面纱看着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娃忍不住抱怨,“爹……你和哥哥来就行了,还把我和娘带着一起,这样的天气……”她的语气满是不耐烦,一手挽着旁边那个年轻女子,一手拿着一方刺绣丝绢。时不时地抬手擦一下面上滚落的汗珠,身子一动,像旁边的女子撒娇道:“娘,你就给爹说说,我们母女俩先回去嘛!”
“暖暖,娘带了油纸伞的,为你撑着便是。那小子最见不得别人服软了,你再坚持一下,明日就带你到芳轩阁去买好看的衣裙和脂粉,还有你最喜欢的簪子——”说着,白秋颖将手上的绣花红色油纸伞,单手撑开,一大半都罩在身旁的女儿林暖的头顶之上。
“真的!”似乎是这番话起到了作用,林暖面色一变,自是喜不自胜,抱着白秋颖便是一顿撒娇,“娘说得话,女儿我可都记住了,可要守信哦!”
“好了,好了,”白秋颍一笑,一双美目,却是妩媚至极,“为娘的何时骗过我的暖暖啊。”
身后,一对母女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而前面的一对父子,特别是那个年轻的儿子,脾气显然就没那么好了,正想着上前,这脚刚踏了半步,就听见“咯吱”的开门声,随之,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
一道欣长的青色身影,缓缓出现,表情凝重,像是忍着极大的怒气。
而门外众人,一见他出来,便立即变了模样,做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样,不过瞬间,满眼都是泪花。
“胥儿啊!”为首的年长男子,率先上前,那情绪激动的模样,像是万分喜欢李胥,鼻子眼泪哗啦啦地流下,一把抱住了他,语气哽咽,“我的儿!几日不见,怎么又瘦了些,我与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弟弟妹妹,都十分想念你!”
说着,男子手向后一摆,其余三人立即会意,一个个的,眼泪汪汪,走上前来,围着李胥。
“大哥!”
“胥儿!”
三人齐齐喊道。皆是一脸的关切,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这是一家人有多么的情深意重,才会有这样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画面——
说起这事儿林家的事,平安县内只要事年长一些的人,都知道一些。
这个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名叫林晟文,前半生家境清寒,后半生则娶了县上李姓富贵人家的小姐,说是娶,实则是入赘。
这李家小姐,原名李雪柳,翠冠儿,金雪柳,都是有钱人家才能用的玩意,普通百姓,听都未曾听过,更别说见过了。
上元佳节,以灯寻缘,什么才子佳人,富小姐穷书生的故事,就那么俗套的发生了。
林晟文年轻时的长相极为俊秀,只因他家境清寒,从小便缺衣少食,倒比一般男子要稍显瘦弱一些。但配上他那副俊秀的相貌,就算是一身粗布麻衣,也是极为好看的,少不得要招些桃花。
纵是如此,他也一直未曾传过什么闲言碎语,识得字,读过书,也考过秀才,无奈总是考不上,也未曾掀起什么波澜。
没想到,竟忽地传出,这林晟文要娶亲了,而且娶得还是平安县城里排得上名号的富贵人家的小姐!
据当时有幸看过这场亲事排场的人说,那可是一辈子不能忘记的,十里红妆,百担嫁妆,锦绣衣衫,锣鼓喧天,直闹了一日,才得以消停下来。
从那之后,这林晟文就不在是那个穿着粗布麻衣,在大街上为了生计写字画画的穷书生了,摇身一变,成了富贵人家的女婿,日日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便不在话下了。
只是这人心易变,祸福难料,一夕之间,李家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据说是李家生意失败,欠了一大笔银子,不仅赔光了所有的家财,连自家老宅也抵押给人了。
不得已,全家搬到了林晟文的旧宅中,屋子虽经过翻修,因着常年不住人,到底还是简陋了些。过惯了富贵生活之人,难免不能适应,李家小姐的母亲,终日郁郁寡欢,唉声叹气的。可惜李父老矣,这番沉重的打击,使得他一蹶不振,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一家人的希望,现在全放在女婿身上了。
可惜,这女婿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娶了李家小姐后,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一下回到从前,竟比他们还要难受些,还要不能接受。
原来,这林晟文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简单,他不与那些爱慕他的女子接触,不过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而已,就连他读书,也是应付罢了。
如此,考不上,大家也只当他是运气差而已,只是为他可惜,从未想过其他。
这李家落败后,他的真面目就显现出来了,对李家人是言语讥讽,怨声载道,毫不客气。
就这样过了没多久,在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一场无情的大火夺走了林家老母、李家老夫妇,和两个年幼的孩童的性命。如此,这一家人就只剩了林晟文、林胥、李雪柳三人了。
至次以后,李雪柳真正的厄运,便降临了。
李家老夫妇去世之后,李雪柳为了养育这仅剩下的独苗林胥,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做着刺绣活计。一双纤纤玉手,千疮百孔,曾经好看的面容,现在却是憔悴不堪。
更叫人心寒的是,这林晟文对她更加的变本加厉了,非打即骂,将她辛苦刺绣赚来的银子,收为己用。
没有了之前李家的束缚,林晟文索性放开性子,日日眠花宿柳,喝酒赌钱,不亦乐乎。
而林胥也就是现在李胥,小时候的日子,那也是极为凄惨的,三言两语,难以说清。
所幸他没有和他爹一样,是个极为善良的孩子。
就这样,在他长到十岁左右时,林晟文便以李雪柳克父,克母,克亲,克子……等将她休弃,连同李胥也一同交给了她抚养。
之后,李雪柳将李胥带走后,销声匿迹,再无音讯了。十年后,李胥再次出现在平安县城里,便是带着怀有身孕的叶玲,将那不知道转卖过几次的李家老宅,买了回来,从此,又在此地扎下了根。
这林晟文不知从何处听说,竟厚脸皮的上门认子,但是当年他已经签了休妻弃子书,这可是衙门做过证的,就算是他再想如何,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他便死皮赖脸地赖上了李胥,不仅如此,还带着自己的一家子,说是李胥的亲人,要他照顾,这般无耻行径,自是遭人唾弃的。
可惜,时过境迁,从前的事情,早早就淹没在尘土之中了,也没人再去关心这事。
林晟文原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样子,休妻弃子之后,不知用的什么银子,陆陆续续,倒也开了几家店。可惜经营都不是很好,断断续续十年过去,最终还是卖掉了这些店。
李胥回来时,便是林晟文关的最后一家店了,原本还想搞点什么的林晟文,偶然得知了李胥的事情,便想着看看是不是他的儿子,这一看,便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就这样,隔三差五,他便带着家眷去李家要银子,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最后发现这李胥的心,竟比他娘的还要软,做一番可怜兮兮的模样,便心软了。只是他那个媳妇,倒是个厉害的,每次拿银子都要被痛骂一顿。
不过,只要能拿到银子花,被骂几句,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