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村,墓葬处。
一大块空地之上,整整齐齐地立着好些个坟堆。
村民们连夜新建的坟堆,一眼就能认出,新土盖堆,四周插满了白色的丧幡,微风拂过,四散飘扬。
这些新坟皆没有立碑,只在最前方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整整齐齐地刻着十几个人的名字,想来,便是这几月失踪之人的姓名了。
李鹫端端地跪在石碑前,神情哀伤,从竹筐中拿出香烛纸钱贡品,一一摆放整齐,行跪叩大礼。
“爹、娘、李大叔、李婶、王婶、小篓子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俺给你们烧的东西很多,不要抢,每个人都能拿到……希望你们到了地下,一定要互相帮衬着,在阎王大老爷面前好好说说,下辈子还要投生在村子里,俺就一直待在村子里,以后养你们……”
李鹫一面念叨着,一面点香烧纸,几行清泪,缓缓流下。
“李大哥,人死后都要像这样埋起来吗?”凤池梧站在李鹫身后,疑问道。
李鹫伸手将眼泪抹掉,背对着凤池梧,道:“俺读书少,埋在土地,有个地方拜祭,会让俺觉得心安,而且山里面野兽多,埋起来,就不会被野兽挖出来吃掉了。”
说到此处,李鹫便想起了从前与爹娘相处的日子,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如洪水般,喷涌而出。
如此举动,倒把凤池梧吓了一跳,不知该怎么办了……
“李大哥……?”
李鹫耸了耸鼻子,颤声道:“凤姑娘不用管俺,俺哭一会儿就好了。”
“好……”
哭声在这平静宽阔的坟地里迅速传开,好生凄凉。
……
临近日暮。
凤池梧三人才返回了村子。
“凤姑娘,多谢你们陪俺这个粗人,眼看天就要黑了,俺家还有两间空屋子,要是不嫌弃,就先委屈一晚上,明天再走吧……俺晚上也好给你们做一些干粮啥的,好带着路上吃。”
李鹫抒发了多日来的郁结心情,整个人变得更加开朗了。
凤池梧看了眼李鹫,只觉得这个人好生奇怪,白日里才哭得肝肠寸断,这下又喜笑颜开,对只见过几面的他们,更是掏心掏肺。随即开口道:“好啊,那些木头还差一点就能劈完。”
李鹫笑了笑,似乎不理解凤池梧为何总是执着于要帮他劈木头。
不过,这既是凤姑娘喜欢,就是将他家房子劈了,也是可以的。
想到此处,忽的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抬眼望去,才发现那位名为阿梧的公子,正定定地看着他,一双黑眸,似有利箭射出。
李鹫不明所以,冲着阿梧笑了笑。
阿梧双眸一闪,立即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不知为何,李鹫觉得这红衣公子,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三人回到了村子后,零零散散地碰到几个正准备回家做饭的村民,互相打了招呼,便各自回家去了。
李鹫一回到家中,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先是准备好他们的晚饭,后又做了些烙饼,整整齐齐地放在袋子里面———这就是给凤池梧做的干粮了。
“凤姑娘,”李鹫从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俺给你们准备的干粮,放在灶房的窗子边了,先冷冷,明天就可以带着走了。”
凤池梧身形未动,手上用力,一块木头,断成两块。
凤池梧正想开口,门外响起了阵阵敲门声。
“李鹫!李鹫!”
李鹫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忙回应道:“是张大叔呀,有啥事找俺啊?俺正准备吃饭呢!”
“先别吃饭啦!村长喊我们去他家,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你马上过来,大叔就先过去了!你记得快来啊!”
话毕,门口的动静停了下来,听着脚步声,想来,是张大叔说完就离开了。
“这大晚上的……”李鹫伸手将衣服上的粉末拍落,看向院中两人,道:“凤姑娘,晚饭做好啦!你们先吃,俺先去见见村长。”
“嘭叭”一声,凤池梧劈开了最后一块木头,将斧头扛在肩上,转身道:“知道了,李大哥先去吧,我和阿梧等你。”
李鹫心中一热,点了点头。
像凤姑娘这般灵秀的人物,一点也没有看不起他,不像县城里的那些姑娘们,一见他,恨不得离得八丈远。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是妄想,不过能与凤姑娘说些话,足以让他记在心里一辈子了。
想到此处,他的精神也为之一震,随即开门去往村长家了。
……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李鹫还不见回来,整个村子却是忽的充满了阴冷之气,安静极了。
玉孑白日里吃饱了,晚上就没在出去觅食了,一茬没一茬的玩耍着。
玉孑还是有点排斥阿梧,只不过仗着主人在,胆子倒是变得挺大的,颇有狐假虎威的气势。时不时伸出爪子,抓一下紧挨着坐的阿梧。发现眼前之人,好似没那么可怕了,就越发的放肆了,慢慢的,竟跑到了阿梧怀中。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忽的,凤池梧坐起了身来,神情一凝。
“洞里的味道?”
话音刚落,凤池梧抬腿便跑了出去,而一旁的一人一兽,也跟着跑了出去。
村长家。
此刻,却是一副人间地狱的场景。
院子里,屋子里,歪歪斜斜地躺着无数具尸体,有侧躺着的,有爬在地上的,有抱着柱子的。
可怕的是,这些人面色惨白,整个身子都瘪了下来,干巴巴的,已经不像个人了。
凤池梧寻着气味找了过来,推门而进,见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
一时间,心中好似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气来。
地下没有一丝血迹,但是那股浓厚的血腥味,却飘散着,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凤池梧小心翼翼地躲过这些尸身,踩在空地之上,四下寻找着。
而紧随其后的阿梧,见到这番景象,眉头都没皱一下,见凤池梧如此,便知她在找李鹫,便跟着她一起。
玉孑从他的肩上,向下一窜,飞快地爬到了凤池梧的肩上,小脸早已经皱作一团了,似乎特别厌恶这里的气味。
“咝咝咝”它好似感应到什么,朝着右边的屋子不停地叫着,声音尖锐刺耳。
玉孑一定发现了什么!
凤池梧朝着玉孑看着的方向,拔腿就跑了过去。
果不其然,凤池梧一进屋子,便看见李鹫被一个人挟持着,身上的精气不停地流入床上躺着的人的身上。
“岂有此理!”
凤池梧一声大喝,飞身上前,一把将李鹫夺了过来,见他面色腊白,气息微弱,再晚一分,怕是当场气绝身亡。
“阿梧,你抱着李大哥。”
凤池梧将李鹫交给刚进屋的阿梧,抬眼看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冷冷道:“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