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池梧离开之后,原先花团锦簇的景象,一下变得暗淡了起来,仿佛被抽走了生气,蔫蔫的。
桑弧见着眼前萎靡不振的景象,无语至极,遂上前几步,对着眼前的花草树木们,像父母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儿女一般,大声呵斥道:
“我说你们,这世上难道只有一个凤池梧不成?她还能永生永世地陪着你们?怎么?她要是离开了,你们便一辈子都不开花了?别以为你们受过天恩,便得意了啊!没有我!你们照样活不下去!亏我对你们一个一个的,用尽了心思。而你们呢?就是这样回报于我的?”
说着说着,桑弧火气更甚,语气也愈来愈重。
一旁的莺其见着桑弧这般模样,掩嘴轻笑,伸手扶着桑弧的肩,轻轻拍着,温柔地劝道:“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也不是同它们生气,只是这时日愈近,你的心慌了。世事浮沉,转眼间,已过千年,旧人已逝,如今只你我与池梧安在。纵然有心,又岂能争过上天,池梧她……终是不能逃脱的,已经陪我们够久的了,拦不住了……”
桑弧转头怒视了莺其一眼,一把将放在肩上的手,打了下去,啐道:“就你话多!快来帮我!今日要给它们松松土!”
桑弧到底是嘴硬心软。
“好!”莺其嘿嘿一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锹。
两人齐齐地蹲在地上,一面说着话,一面松土,倒也自在。
……
镜湖——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湖面如镜子一般光滑,安静且毫无波澜,就连微风偶尔带起的落叶,飘到湖面上,也不见一丝波动。
凤池梧最喜欢待在镜湖了。
在镜湖待着,令她感觉舒适安心,便如她手中握着的凤凰双剑一般感觉。
凤池梧一身白衣,左右手各握着一把剑,只见她双手微动,剑鞘便“嗖”的一声,稳稳地落到几尺开外处,静静地躺成一排,丝毫不差。
原本安静至极的景象,因着凤凰双剑的出鞘,慢慢地变得不安躁动了起来,四围的花草树木纷纷无风摇曳,连一向无波无痕的镜湖,竟也泛起了阵阵涟漪,好生奇怪。
凤池梧“诶”了一声,看着眼前的景象,诧异地说道:
“看来,你们同我一样,喜欢它们?”
凤池梧也没怎么将眼前的情形放在心上,只觉得凤凰双剑厉害得很,眉眼带笑,双眸紧闭,伸手一抬,双剑持平。
随着凤池梧的动作,霎时,剑光四起,闪耀夺目,湖面震荡,水波涌起,落叶纷飞。
凤凰双剑在凤池梧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或快,或慢,虽不得章法,却出人意料。
一时间,四周的景色变得沸腾了起来,剑气在凤池梧身上,逐渐升起了一层透明的屏障,被带飞的落叶一碰到,便被绞得粉碎,如一阵青烟,消失无踪。
莺其所言非虚,凤凰双剑不可轻易同挥。
若出了此地,何种光景,便可想而知了。
凤池梧已然融入其中,丝毫不知周遭情形,待停下之后,方才见了到了周遭的景象。
一时,令她心情郁闷。
地下的落叶,皆消失不见,就连离她甚远的花草树木,都像是被摄取了生命力一般,死气沉沉的。还有这镜湖,竟也无端汹涌了起来。
“……你们……都为因为我……才变得如此?”
凤池梧双眸一暗,抬步走到剑鞘置放出,弯腰伸手拿起剑鞘,收剑入鞘。
凤池梧看着这些因她一番觉得变得枯萎的花草树木们,心下后悔极了。
“桑弧!”
凤池梧大喝一声,声响动天,自传到了忙碌的桑弧耳中。
片刻之后。
“天天的,就不能让我省省心……我这土还没松完,急急忙忙地唤我作甚?”
桑弧发丝稍乱,衣摆下还能见到新沾染的尘土,口中骂骂咧咧,动作却不停,一看就是急忙跑过来的。
“桑弧……”
凤池梧转头看着桑弧,浑身带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桑弧见凤池梧这般模样,眉头微蹙,抬眼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心下一叹,便立即知晓了。
“它们又不是死了,你委屈个什么劲?”
桑弧一面说着,一面走了上来,一把将凤池梧薅了起来,推至一旁。
“一边待着,别打扰我!”
话音刚落,桑弧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右手温柔地抚摸着一枝红花的根部,双眸微阖,长长的睫毛轻颤,口中念念有词“九天之外,天玄地黄,玄参当归,自有生意”露出一截的白皙手臂,闪起一阵淡淡白光,缓缓地从手腕之上,慢慢地侵入花根之中……
凤池梧在一旁看了许久,在桑弧的圣手中,枯萎的花草树木们,一一活了过来。
她也不惊讶,毕竟这事还是很常见的。
从前,对那些枯萎的花草树木们,桑弧便是这样治疗的,她还纠缠了许久,想要学,可能是对此没什么天赋……总是学不会,后来便放弃了。
“累死我了。”
桑弧伸手锤了锤腰,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些。
“桑弧……”
凤池梧知道桑弧累了,一次性救治这么多,实在是伤神,上前几步,将桑弧扶了起来。
“凤池梧,我们说的话你要记住!知道吗?”声音有气无力的,这诃责之意,倒是俱全的很。
凤池梧猛地点了点头,指天发誓道:“池梧知道了……池梧本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离那么远,还能伤到它们……”说着,凤池梧抬眼望向立在一旁石头旁的凤凰双剑。
心中想着,以后再也不一同拔剑了。
“哎呀呀!大老远的……又听见我们家桑弧,刀子嘴豆腐心了。”
莺其见桑弧许久未回,便放下木锹,跑来找桑弧与凤池梧了。
一见桑弧靠在凤池梧身上,面色苍白,一下便收起了玩笑之心,快步流星地走到凤池梧面前,伸手接过了桑弧,随后对凤池梧嘱咐道:“我先带他去养养,玉树林的土还没松完,余下的便交给你了。”
莺其从怀中掏出两枚剑璏,伸手丢给凤池梧。
“你用此物将凤凰双剑别于腰间,或一起置于流云乾坤袋中,随意。”
话音刚落,莺其便扶着桑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桑弧只是耗了些心神,休息几日便可好了,有莺其在一旁照看,凤池梧这样想着,也放下心来。
凤池梧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伸手将一旁的凤凰双剑拿了起来,合着两枚剑璏,研究了片刻,将凤凰双剑别与腰间。裙摆翩飞,转身离开了镜湖,朝玉树林走了过去。
待她离开之后,这无风起波的湖面,立即变得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
玉树林。
“以后呀,你们见到桑弧,一定要当着他的面开花哦,不能在惹他生气了,不然我再也不来看你们了……”
凤池梧忙碌了半日,松完手中这最后一处,就算是做完了。随即双手一松,便将手中的木锹,丢到一旁,就地躺下,双手摊开,紧闭双眸,静静地感受着周遭事物。
花香、草香、树木香……顺着她的鼻尖,缓缓地飘入她的心间,一花一草一树一叶,都镌刻在了她的心上。
半晌之后,不远处忽地传来阵阵异动。
凤池梧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一下便坐起了起来。四下看了看,倒是什么也没发现,心下好奇,伸手拿起一旁的凤凰双剑,别与腰间,顺着前方小路,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