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深夜,城主府极为吵闹,大大小小的屋子都已经点上火烛。
城主和城主夫人也来到小楼前方。
他们张望着脑袋,却连小楼之外的院门都没进去。
大雨淋湿了两人的衣袖,城主夫人动怒了,她对着阻拦她的下人吼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城主也敢拦着!里面生孩子的女人是我城主府的媳妇,我们进去候着,你凭什么不让?”
两个守门的下人很是年轻,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夫人,大公子有令,今夜除了他带来的人,任何人不得进入小楼。”
“我是他娘!城主是他生父!我们也不能进?”
两名守卫同时摇头:“城主,夫人,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并非有意为难。大公子招我们入府,为我们发放酬劳,一切事宜皆听大公子的命令,他已做下决断,我等不敢反抗,还请城主和夫人体谅。”
“若是城主与夫人对大公子的命令有任何质疑,事后大可与大公子商议,彼时大公子若觉得我二人有错,我二人自会接受惩处。”
两人一板一眼,丝毫不留情面。
城主两夫妇也听明白了。
两个下人是在告诉他们,拦门是江淮之下的命令,若是不满,日后怎么找江淮之告状都没关系,总之今天,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
城主夫人咬住后槽牙,奋力拍了拍肩膀处的水渍,抬头望向二楼的方向,怨念颇深地说道:
“夫君,你可真是有个好儿子,现如今,他竟然连我们这对爹娘也不认了!”
城主的脸色也很不高兴,“你这话说的,难道淮之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我看分明个是你之前太过刻薄,对大媳妇说了难听的话,才惹得淮之对你我二人厌烦的。”
“哦,现在倒成我一个人的错了。我曾经对顾江漓说那些话的时候,难道夫君是不在场吗?你明明听到了,也从未反对我的言语,难懂不是在默许我的说辞?整个城主府中,最会做好人的就是夫君你了。”
“你……”
城主夫人语气凌厉,城主立刻语塞。
“哼,不进去就不进去,再怎么说,顾江漓生下的孩子也是我江家的血脉,孩子出生之后,还不是要叫我一声奶奶,日后这孩子,必定也会在我膝下长大!今日见与不见,又有何妨?”
城主夫人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可大伞只有一把,她刚急躁地前行一步,又被大雨阻拦了去路,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回伞下。
“走啊,你儿子都不让你进去,你还想留在这淋雨不成?”
“夫人等等。”城主一把拉住她的袖口,“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你想把淮之的孩子留在你自己手下抚养?”
城主夫人一笑,自鸣得意说道:“那是我江家的儿孙,在我手底扶养,有什么问题吗?”
“淮之不会同意的,大媳妇也不会同意的。”
“我需要他们同意吗?我作为长辈,主动照料儿孙,合情合理,就算传出去,我这件事做得也挑不出任何错处,他们凭什么反对?有什么理由反对?”
“夫人你……”
“难道夫君你要反对?”
“我……”
“夫君,当年你我成婚之时便做过约定,在外,你是一家之主,我给你留面子,事事听你吩咐,当好我的良妻。在内,城主府的后院中,你不要插手,一切交给我打点安排。夫君现在不想履行这个约定了?”
“夫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毁约?”
“既然没这么想过,那就别来质疑我。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城主夫人从想要从下人手中夺过雨伞,却没有成功。
城主显然妥协了,“好,这大雨倾盆,谁想在这待?淮之不给你我好脸色,日后在你手底,自有他的苦头吃。”
“知道就好。”
下人举着打伞,两个人徒步回房。
阁楼二楼,顾江漓已经汗流浃背。
生孩子对她来说并不痛苦,但很费劲,多次用力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跑了一场半马,离虚脱不远了。
浑身被汗水浸湿,鬓角的碎发也滴落汗珠。
她能听到窗外的大雨打在地面的声音,也能听到楼下院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城主夫人的吵闹声。
她听得并不真切,只知道她来了,然后又走了。
江淮之终于不像刚才那样镇定,他在床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安大夫,到底怎么样了?江漓真的没事吧?”
安大夫用白衫擦了擦脸,“大公子莫急,虽说女人生子,就如同去鬼门关走一趟,但您放心,有我在,一定会让大夫人和腹中孩儿平安无事。”
江淮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那还要等多久?”
“大公子,这才半个时辰呢,估计还得有一会儿,您别太忧虑了,要不去隔壁屋里冷静冷静?”
“我不去!我就在这!江漓需要我!”
江淮之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执拗。
安广白劝不了,只能任凭他待在屋子里。
顾江漓也无力劝阻,她在稳婆和安大夫的帮助下一次又一次调整呼吸,然后找准用力的节奏。
天色将白,窗外的暴雨停了。
城主府东院的小楼终于传出了婴孩的啼哭。
顾江漓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卸货之后的轻便感。
屋子里的稳婆和侍女都笑咧了嘴:“恭喜大公子,恭喜大夫人,是个小公子呢!”
江淮之眼眶泛红,小心翼翼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
小小的生命在他怀中,让他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异样之感。
“小公子好……小公子好啊……”他低头呢喃着,然后弯下身子,把孩子抱到顾江漓的跟前,颤抖着说:“江漓,你看,是我们的孩子,他好可爱,小小一只……”
顾江漓无力地扬起笑容,刚出生的孩子皱皱巴巴的,她完全看不出哪里可爱,估计是江淮之的生父滤镜吧。
等到孩子再长大些,口齿不清牙牙学语的时候才可爱呢。
顾江漓正欲开口,却发现了异常的情况。
“他怎么不哭了?”
皱皱巴巴的小孩原本还在嚎啕大哭,但现在他躺在江淮之的怀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什……什么意思?”江淮之眉眼间的喜悦很快转化为惊恐。
安广白和稳婆当即变了神色。
“二位莫急,让老夫看看。”
顾江漓忍不住坐起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安广白。
安广白神色凝重,将孩子几番查看之后,有些疑惑的说道:
“这小公子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呀,他好像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