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铃铛也已经用周水生的血画了七张黄符。
我在旁边看的直咽唾沫,麻子也是直咧嘴,这娘们儿实在太狠了。撇去力气大小不说,她那一烟灰缸没头没脑的给周水生开了瓢,可是没少流血,估计我们前脚走,后脚那孙子就得去医院。
七道符分别压在盛了清水的七个瓷碗下面,在法台上一溜排开。
铃铛亲自用火柴点燃了两根白蜡,然后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团布。
她把布团一抖楞,我们都愣了,那居然是一件道袍!
普通的道袍以黄、蓝、紫、红、白五色居多,上绣八卦,而她拿出的这件却是黑色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专门套头打闷棍的黑口袋呢。
等到她把道袍披在身上,我才发现袍子上也有八卦,除此之外,还画满了符文,只不过八卦和符文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用颜色更深的某种液体画上去的。
我不由自主的想起鬼道人关长生的那件千符袍,忍不住有点犯恶心,千符黄袍内侧的符可是用姨妈血和着活婴儿的心尖血画上去的,铃铛这件袍子上的符文该不会也是用……
铃铛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白了我一眼,说:“我从来不会使用门中禁术,符文八卦都是用清水调和朱砂画的。”
我还是忍不住问:“那你以前害人用的是什么?”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害人?那几个小子如果不是见色起意,我怎么能要他们的命?”铃铛悻然的瞪着我:“再说了,谁告诉你只有禁术才能伤人?魔由心生,道由心起,道术不分好坏,就看什么人用和做什么用了。”说话间,她又从包里摸出一把巴掌大的铜钱小剑。
我被她训的不敢吭声,却对她所在的七道门有着无比的好奇,仔细看了看,小剑共有七枚不同朝代的铜钱,一枚枚都透着铜锈,绝不是我从地摊儿上淘来的那种近代货。
把铜钱缠在一起的同样是黑色的丝线,非但不令人觉得敬畏,反倒显得有些邪异。
“我现在开始做法寻灵,属鸡属狗的回避。”铃铛把铜钱剑在空中斜剌剌的虚劈了一下,黑色的道袍随之一震,显得威风十足。
结果只有何玲一个人进了屋,她用的大红旗袍的身子,不知道大红旗袍是何年何月生人。
铃铛用手中的铜钱剑朝麻子一指:“你也回避!”
麻子见她法相*,不敢多问,灰溜溜的跑进了堂屋。
我忍不住好奇,小声问:“这有讲究吗?”
铃铛同样压着嗓子回答我:“他太丑了,看着膈应。”
我一阵无语,这老妖婆和童海清一样,都是外貌协会成员,只不过这也太损了,得亏这话只有我听见了,要让麻子知道那多伤自尊啊。
铃铛把剑咬在嘴里,从桌上的香盒里拈起一支檀香,并没有直接点燃,而是先掰折一截,再就着白蜡烛的火苗点着,插进香炉里,随手又从香盒里捏出一支,掰折,点燃,插进香炉。
刚开始她的动作很快,可点到第四根香的时候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同样掰断一截,点燃以后用双手夹着冲法台微微欠了欠身,这才把香插进香炉。
点到第五根的时候,她显得更加肃穆恭谨,居然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等点燃第七根香的时候,她行的竟然是三拜九叩的大礼。
这时我才注意到,七支香被掰断的长度并不一样,七炷香在香炉里插成一排,由短至长呈阶梯状。
后来我才知道,七道门里七道坎,跨过的坎越多,修为就越高,姚簪花,也就是如今的铃铛已经过了五道坎,拷鬼婆却只跨过四道,修为是不及她的。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生怕打搅到铃铛做法。但是在上完香后,铃铛接下来的行动让人感觉有点滑稽。
她仍然把铜钱剑咬在嘴里,一言不发的从桌上的碗下面抽出一道黄符,却并没有立刻焚烧,而是把符折了又折,等到她停下来,我差点儿憋不住笑出声,那黄符竟然被她折成了一个黄纸人!
铃铛用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瞪了我一眼,将纸人重新压在碗下,抽出第二道符继续‘做手工’,直到第七个黄纸人压在碗底下,她才从嘴里取出铜钱剑,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小休片刻后,铃铛左手捏了个古怪的法印,右手将铜钱剑横在眼前,口唇开合念起了冗长的法咒。
大约过了五分钟,铃铛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脸也有些发白。
突然,她两眼瞪得溜圆,手中的铜钱剑指向第一只碗,大喝一声:“起!”
与此同时,那只盛着半碗清水的白瓷碗倏然震动起来!
这时,桌上的两根白蜡烛也各自起了不同的变化。其中一支火苗暴涨,由正常的橘红色变成了血一般的艳红色,另外一支白蜡的火苗则缩的像是一颗黄豆般大小,变成了幽绿色。
瓷碗震动的更加厉害,终于,猛地往上一跳,下面的黄纸人倏地钻了出来人立而起,向火焰暴涨的那根白蜡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转乾坤,觅邪灵,火速过关!”铃铛急声喝道。
黄纸人像是能听懂人话般,加快了步伐,奋力跳向一尺多高的血红色烛火。
纸人是用黄表纸叠的,黄表纸本身就易燃,我们都以为纸人跳进烛火立刻就会化为飞灰,可万没想到,黄纸折成的小人像是个勇猛的小将似的,从烛火一侧钻入,又从另一边钻了出来,只是烧没了一条右腿,身上的火就奇迹般熄灭了。
紧接着,独腿纸人像是被气浪掀起似的飘忽飞了起来,从另一只燃着如豆绿火的白蜡上飞过,立刻全身引燃,发出了绿色的光焰。
燃着的纸人飘飘悠悠,竟不偏不倚落进了原先压着它的那只碗里。
铃铛一顿不顿,铜钱剑接着指向第二只碗,第二个黄纸人同样暴走,和第一个纸人一样过关*。只不过在钻过红色烛火以后,它被烧没的是左腿。
一个又一个的纸人奋起,向小神风敢死队一样前赴后继,过血红火关后肢体都有着不同部位、不同程度的残缺,然后毅然决然的引绿火将自己焚烧成灰落入自己的碗里。
我他妈居然看的热血沸腾,还有些感动……
第七个小纸人‘英勇就义’后,铃铛面色苍白脚下不稳,本来想迈步向前,却脚下一软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
“况风,把我抱起来!”铃铛声音发颤的喊道。
我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把她扶住,右手一抄她腿弯横抱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那只被哑子猫带来的小黑狗似乎也被这从未见过的场面惊呆了,蹲坐在法台边上,仰着狗头看着人类古怪的行为。
铃铛指挥我把她抱到法台前,贝齿一张,再次把铜钱剑咬在嘴里,一手端起第七只碗,另一只手指了指小狗。
我急忙抱着她蹲在小黑狗跟前,天本来就热,小狗一直张嘴吐着舌头。
铃铛用左手粗暴的一掐狗头,把符水强行给它灌了进去,然后又反手指着法台,示意我抱她回去。
看着另外六碗符水,我真替这倒霉的小黑屈得慌,它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是撵只猫嘛,怎么就飞来横祸了?剩下的六碗符水灌下去,它不得撑死啊?
铃铛这次伸出两只手,也不按次序,同时端起了两碗符水。
我以同情的目光看着茫然不明就里的小黑,正想把她抱过去的时候,她却奋力把两只碗同时扔在了小黑身边儿。
溅起的符水立刻把小黑浇的湿漉漉的,看上去更加狼狈丑陋,可这小家伙像是被吓傻了,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不住的瑟瑟发抖。
紧接着,铃铛把剩下的四个碗也摔在小黑狗身边的地上。一块碎瓷片紧挨着狗眼上方划了过去。小黑狗头顶的‘孝帽子’顿时被血染成了红色。
“你干嘛这么对它啊?”张若梅终于看不下去了,带着哭音吼着,冲过去把小黑狗抱了起来。
铃铛的一张脸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也已被汗水浸透,几绺发丝粘在脸上,像是刚被数名大汉糟蹋完。
她变成这副模样,明显是体力透支。
我忙呵斥张若梅:“以后说话多走脑子,这狗是惨,有她惨吗?”我把怀里的铃铛往前送了送。
张若梅低下爆炸头看了看怀中湿漉漉的小黑狗,又抬眼看了看我怀里湿漉漉的铃铛,弱弱的问:“完事儿了没?现在该怎么办啊?”
铃铛有气无力的说:“现在只要跟着这条狗,就能找到被恶灵附身的刘佳了。”
“我抱你进屋歇着吧。”
铃铛抬眼看着我,嘴角浮起不屑的浅笑:“找到她你又能怎么样?你知道怎么对付巫蛊恶灵吗?”
我冲屋里大喊:“麻子,出来!拿上桃木刀,干活!”
堂屋的大门应声打开,麻子和何玲一起跑了出来。
看着麻子手里的桃木片儿刀,我觉得心里不怎么踏实,恶灵附身什么样我是不知道,可裴明俊比我高半头呢,他那一身膘可不是白长的。
于是,我向我们主子发号施令:“去厨房,把菜刀给我拿来!”
白晓雨一把拽住想往厨房跑的袁静:“你长点儿心吧,别什么都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