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哥,干你们这行真这么邪啊?刚说到狐仙,狐仙就来了?他们可比曹操跑的还快呢。”李冒九讷讷道。
我一边掰开捕兽夹,一边摇头:“我和叶子无外乎是端了不同于常人的饭碗,没你想的那么神神叨叨,这小家伙倒霉,中了山民下的套罢了。”
见狐狸的一条后腿被夹得血肉模糊,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东西本来是用来套野猪的,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我问叶知秋:“叶子,你那儿有白药吗?”
“嘿嘿嘿嘿嘿嘿……”
“你笑什么呢?”我抬头看向她。
叶知秋一脸的恍然:“我……我没笑啊!”
这时,一阵女人的笑声再次响起,我看的分明,叶知秋这个唯一的女人可是根本就没张嘴!
我“噌”的站起身,手里紧握着拷鬼婆的桃木杖四下观望,叶知秋也警觉起来,把李冒九挡在身后一同找寻两次发出笑声的女人。
笑声第三次传来,李冒九突然指着地上惊呼:“是它在笑,是这只狐狸在笑!”
我一愣,低头一看,只见那只刚脱困的金毛狐狸正抬头对着我,两只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咧着嘴“嘿嘿嘿嘿”笑的正欢!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这家伙竟然点了三下脑袋,扭身颠颠儿的跑了。
我和李冒九对视一眼,再看叶知秋,却见她正翻着眼皮看天。
李冒九轻轻推了她一把:“叶子,你没事儿吧?”
叶知秋摇摇头,竟然也嘿嘿一笑,说了两个字——聪明!
然后又转眼看向李冒九,似笑非笑的说:“以后可别随便发誓了,得亏那道雷原本不是冲你来的。”
我和李冒九都是一头雾水。
叶知秋一边在细雨中前行,一边向我们解释:“那可不是普通的狐狸,应该是修行满了,正渡天劫呢!”
“不是吧?都到了渡天劫的份上了,还能让捕兽夹夹住?”我实在难以相信她的说法。
“要不怎么说它聪明呢。”叶知秋笑眯眯的说:“一开始我也没想明白,可你回头看看,那捕兽夹下的地方可不怎么对路!”
我细一琢磨,可不嘛,这里虽然没什么人烟,却也不是蛮荒山野,就算要下捕兽套又怎么会下在阡陌小道边上?
叶知秋说:“你再想想,那夹子都锈成什么样了,能是现代人设的套吗?”
李冒九闻言转身就往回跑,不大会儿就提着那个捕兽夹跑回来了。
我仔细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现在的捕兽夹都是用钢筋、铁板做的,可这个锈迹斑驳的夹子却是纯手工锻造,根本瞧不出任何现代工艺的痕迹,几处都锈烂了,还有几处生着绿苔,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物件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用这种东西。
叶知秋最后给出结论,那狐狸知道自己要渡天劫,所以找来这么个道具,把自己伪装成一只中伏的普通狐狸。
我说:“这也不对啊,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
叶知秋斜了李冒九一眼:“单是伪装当然不成,估计那仙家早算到这一路上会有哪个嘴没把门的要发誓,于是双管齐下,一则迷惑计,另有一个傻瓜引天雷。”
“呃……”我汗了一个。
李冒九一脸纠结的说:“你说的也太玄乎了吧?我要是不发誓呢?再不然早点儿或者晚点说那句遭雷劈的话,那狐狸还不得渡劫失败啊?”
“定数。”叶知秋摇着头说:“其实就算你不发誓,也保不齐有旁人顶雷,这个世界上满嘴跑火车的人太多了,特别是男人,方圆百里同一时间和你一样拿话糊弄女人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随后两人就对‘满嘴跑火车’这个话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辩,我一直插不上话,只觉得那小狐狸不是一般的鸡贼。
雨越下越大,山路越来越难行,三人足足走了大半天,却仍未到达拷鬼婆说的色鬼巢穴。
李冒九上前几步,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坳说:“风哥、叶子,那边有两间屋子!荒山野岭的哪儿会有人住啊,估摸着那就是色鬼的老窝了!”
“闭嘴,不然打死你!”我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叶知秋笑道:“小九,你别总瞎咋呼了,天都还没黑呢,哪儿有那么高法的爷们儿下大坎子啊。”
说话间,三人来到那两间茅屋外。
只是透过敞开的屋门往里看了一眼,我就愣住了。
一个敞胸露怀、瘦的跟排骨似的白胡子老头,正坐在当门的一把破竹椅子上抽烟呢,脚下还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箩筐。
老头乍一看见我,也是一愣:“你……你还追到这儿来买草鞋啊?”
“大爷,我赶路赶到这儿了,避避雨行吗?”
“赶紧进来。”这老头居然就是昨天在景区摆摊儿的那位!
我一边啃自带的面包,一边跟老头攀谈:“你怎么住这儿啊?”
“这是老屋子,我喜欢清静,爱住这儿。”老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李冒九探头往他那俩箩筐里看了看,忍不住问:“大爷,你这又是铺盖又是衣服的,要搬家了啊?”
老头说:“昂,搬家,我女儿说她要忙了,没空照看我了,送我去城里的养老院。”
李冒九一皱眉:“什么叫忙?忙就把自己老子给扔了啊?这是人话嘛?”
老头冲他一瞪眼:“你知道个啥?”
我忙捶了李冒九一拳:“别他妈什么都不了解就顺嘴喷,边儿去,再说话打死你!”
老头有些失神,不愿和我们多说话,我们也就没再打搅他,只说雨一停就走。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老头突然扶着膝盖站了起来:“铃铛,回来啦?”
一个看似十七八岁,穿着朴素的女孩儿急吼吼的跑进屋,一边收起雨伞一边应声:“嗯,雨太大,不然早回来了。爸,今天就先别走了,明天雨停了我再送你去。”
打我们进门后,老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点着头说:“行行行,赶紧进屋把衣服换了,爸给你做饭去。”
就这么着,小姑娘进了里屋,老头去了厨房。
当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那个名叫铃铛的小姑娘推门走了出来。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她,也就在这时,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老头儿少说也得有六七十岁了,他闺女怎么才这么丁点儿啊?
铃铛探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转过头冲我一笑,她笑的时候两只原本灵动的眼睛眯成了两弯小月牙,我竟觉得这笑容似曾相识。
铃铛居然蹲在我面前,笑眯眯的说:“况老板,你来的正好,等忙活完了,明天把我爸送养老院去。”
“啊?你认识我?”
“嘿嘿,你不才帮我解了套嘛。”
李冒九这次反应倒快,霍地凑了过来:“你……你是那只狐狸!”
“嘘!”铃铛一脸惊惶的往外看了看,转过头,一把将他推了个屁股墩儿,“闭嘴,不然打死你!”
我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难道世上真有狐狸化为人形一说?
那……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厨房,铃铛要是小狐狸变得,那卖草鞋的老头岂不是老狐狸精?
铃铛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刚想开口,却见老头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菜盆走了进来。
铃铛冲我微微摇头,比口型:“回头再说。”
闺女一回来,老头开朗多了,又从厨房端出几碟菜后,从箩筐里摸出多半瓶烧酒招呼我们一起吃喝。
叶知秋当即从背包里摸出个塑料桶:“尝尝我的酒,我自己酿的!”
老头本来就是个爽利人,也不推辞,于是当下几人就开始推杯换盏。
山雨倾泻,山坳中的茅屋内,这顿不当不正的饭倒也吃的热闹。
李冒九小声对叶知秋说:“看看看,蘑菇炖鸡、红烧鸡翅膀、泡椒鸡爪子,她还真是……”
我、叶知秋,外加铃铛竟是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闭嘴!不然打死你!”
老头见此情形,先是被逗的开怀大笑,谁知等半碗酒下肚,竟然眼眶一红,眼角落下两滴浑浊的老泪。
“爸,你这是咋啦?”铃铛连忙放下筷子问道。
老头摆摆手,通红的眼睛充满怜爱的看着她,声音发颤道:“铃铛啊,爸的小铃铛,爸知道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爸还是舍不得你啊。”
铃铛一怔,脸色也变得有些悲戚。
老头握住她一只手,抹了抹潮润的眼角:“唉,二十多年了,你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还真当爸是老糊涂啊?爸这些年说什么也不肯搬家,还不是舍不得你啊。呵呵,铃铛哎,我的小铃铛……不说了,快,快吃鸡,嘿嘿,我昨天回来的时候还特意跟卖鸡的多要了几个鸡屁股呢!”
“……”李冒九嘴里噙着个鸡屁股看看我又看看叶知秋,有点儿啃不下去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铃铛反握住老头的手,笑眯眯的说:“爸,其实,我……我是……”
“嘘嘘嘘,别说了,你就是我的小铃铛!”老头连忙捂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