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我问白晓雨:“你不留下照看梅子,跟着回去干嘛?”
白晓雨斜了我一眼,直到下飞机也没说话。
我们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医院门口,出租车和一辆大奔顶了个对头。
我财大气粗的递给司机一张红毛和一张绿毛,说:“不用找了。”其实表上显示的车费是一百四十七。
我和白晓雨、袁静心急火燎的往医院里跑,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况风!”
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雷婷婷和她爹雷老虎分别从大奔的两扇门里钻了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我诧异道。
雷婷婷抿了抿嘴,刚想说话,就见一只雪白葱嫩的手从车里伸出来搭在她肩膀上,紧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奔驰里跳了下来。
那人一顿不顿,提着裙子跑过来,拉起我的手就一言不发的往医院里跑。白晓雨、袁静和雷老虎父女紧随其后。
穿过医院大厅,来到住院楼,一行人搭乘电梯来到三楼。
麻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一见面上前就照着我胸口捶了一下:“你他妈早点儿回来能死啊?”
“挂了?”我瞠目问他。
“没呢!”麻子瞪着通红的眼睛冲我吼:“他都那熊样了,还不如早点走呢!他就是等你们呢!”
我推搡着麻子来到何老头的病房,没进门就已经听到了剧烈的咳嗽声。
“哎呀,小老板,我……咳咳咳……我可把你们盼回来了,咳咳咳……”
“咳这么厉害你不会喝口水压压啊?”我瞪了何老头一眼,却又马上把脸扭到一旁。
老丫瘦的跟风筝似的,两个眼窝子已经塌下去了,靠在床头攥着娟子的一只手潇洒的像个回归人间的老僵尸。
“你个老不要脸的,你咋这样了?”袁静冲上去抓住他另一只皮包骨头的手,嘴里骂着,眼泪水却止不住的汹涌而出。
又是一阵让人肝儿颤的咳嗽后,何老头失神的看着病房大门,喃喃道:“狗日的,咳咳……真准时。”
我转眼一看,见西装革履的江南背着双手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和麻子一左一右同时上前。
江南陡然伸出右手食指竖在我眼前,左右摆了摆,正色道:“冷静点儿,老何绝不想看见你们跟我动粗。”
“小老板!咳咳咳……别闹!咳咳……跟差爷动手,以后你还干不干活了?”何老头往起挣扎着说道。
江南单手扶了扶眼镜,居然咧嘴一笑,对何老头说:“老人家,时辰快到咯。”
说罢横跨一步,推金山倒玉柱单膝跪在病床正前,另一只手从背后翻出,却夹着三根香。
江南把香竖起,双手捧过头顶,转脸对我说:“点香叙话,香灭我带他走。”
我两只手在裤兜里同时攥了攥拳,颠着一条腿瞪着他问:“我他妈要是不点呢?”
江南叹了口气,垂眼不语。
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搭住我肩膀:“小子,人生百年固有一死,别犟了!”
转眼一看,却见是雷力凝目看着我微微摇了摇头。
“咳咳咳……小老板……咳咳……”何老头又开始往上挣扎。
我忙一伸手:“行了,领会精神!这香我点了!”
江南把手中的三炷香微微向前倾斜,我掏出打火机上前点着香。
江南双手夹香向何老头点了三下头,起身走到一旁的矮柜边,把香插在了吃剩的半盒米饭里,转过身双手抱怀对我们说:“香灭魂去,有话赶紧交代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什么。
我咽了口唾沫,大步走到病床前从袁静手里抢过何老头的手紧紧握住,表情凝重的对他说:“你银行卡给娟子了?”
“滚蛋!”袁静头一回对我使用暴力,毫不留情的拽着我的脖领子把我甩到了旁边。
麻子冲江南点点头,朝袁静哈哈腰,走上前接替我握住何老头的手,眼珠转动左右瞄了瞄……
“你也滚蛋!”没等他开口袁静就粗暴的把他扔到了我身边。
麻子一翻白眼:“得,我本来还想问他和娟子是不是有一腿来着,现在彻底没答案了。”
我揪着麻子的领子,俩人一起背对病床脸儿冲墙:“这他妈还用问嘛,就冲他那长相,就跟你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似的,娟子能看上他?她瞎啊?”
“你骂谁呢?”麻子斜眼瞪我。
我回瞪他:“怎么着?还想干一架啊?”
“滚蛋!”
我和麻子打屁的工夫袁静已经和何老头说了不少,之后雷力大步上前冲何老头拱了拱手,粗声道:“老兄弟,你这是要太平了,恭喜啊!”
何老头咳嗽着说:“年纪大了,是时候咯。你也悠着点儿,咳咳……”
咳嗽着,何老头就用失神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遍,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梅子呢?”
袁静抹着眼角讷讷道:“梅子……梅子还在……”
“我……我在呢!”拉着我进来的那个人冲到病床前结巴着说:“老何,走……走就走了,你……你到了下头可……可别瞎包了!”
我顿时傻眼了。
听这调调,说话的分明就是前任猫爷穆霜霜!
也就是一直在44号铺行军床的‘张若梅’!
可说话这人柳眉杏眼,一袭白色长裙,长发稍显凌乱……
她根本就是雷力那个变成植物人的小老婆沈寒燕!
沈寒燕冲何老头点点头说:“我……我现在是行走!”
何老头微一点头,转眼看了看何玲,然后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娟子脸上,凝滞了半天才轻声说:“娟儿,哥走了,照顾好自己。”
说罢,何老头的脑袋陡然垂向一旁。
同一时间,香灭了……
七天后。
界和陵园内,何老头的骨灰下葬在闻天工旁边。
第二天,我和白晓雨、袁静,还有……还有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伙伴再次上了飞机。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走了呢!”袁静趴在沈寒燕身上情不自禁的哭了。
“我……我也以为……以为自己要走了。可……可后来……后来分派的活是……是阳间行走。”沈寒燕抱着袁静的脑袋看着我,“小老板,我……我走不了咯,我……我回头还住青石街!”
“你这个样,在我屋外头搭床?”
沈寒燕直视我:“有……有问题吗?不……不是还和原来一样嘛?”
“好像问题挺大……”我不自禁的垂眼看着她那对成熟的胸脯。
前任猫爷回来了。
直接顶了雷力的小老婆……沈寒燕的身子。
她很直接的告诉雷力:“我……我是阴阳行走。”
她现在堂而皇之的宣布回归,我可是真急眼了。
我跟何玲睡,何玲不让我弄啊!
何玲不让我弄的同时,外屋的行军床上再躺着一个年逾四十、身材丰满的沈寒燕?!
她要还是‘张若梅’,我绝对没兴趣,可……可她现在的样子……
我都能打着快板儿念一段骚话来形容她了。
我他妈要是半夜被看动画片入迷的何秀玲赶出来,冷不丁瞅见外屋的床上躺着一熟女,我……
白晓雨接过空姐给的毛毯,转脸冷峻的对我说:“你住房困难是吧?过来跟我住。你把梅子救活,我跟她一屋,你睡她的屋。”
我叼着一根在飞机上绝不能点的烟问她:“要不咱俩一个屋?”
白晓雨瞄了我一眼,转过头把飞机窗的遮挡板推了上去,愣愣的看着外面没再说话。
两个小时以后,飞机降落,我们一出闸,就看见了张宁和轮椅上的老头——袁向毅。
上车后,袁静迫不及待的问:“梅子咋样了?”
张宁回头看了我一眼,淡然的说:“还好,很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