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直接是我一贯奉行的信条,但今天晚上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实在数不胜数。
寻常诈尸肢体僵硬,动作相对生人要迟缓的多,可万没想到,在我纵身跃起、手中画了天工血符的劈柴钉就快刺入葛宝心口的时候,他猛然间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我的胸口。
我是个不肯吃亏的主,挨了重击,仍咬着牙将劈柴钉斜向下插,尖锐的木钉头愣是顺着葛宝的大腿直往下划出一道血槽。
血符威力巨大,葛宝被劈柴钉一划,右腿顿时“滋滋”冒烟,而我也被踹的倒飞回了堂屋,正好摔进之前顶门的棺材里。
我只觉得五内翻腾,就像是孙猴子钻进身子里在胸腔内翻江倒海,喉头一甜,蜷曲着身子“噗”的喷出一蓬鲜血。
娟子突然大喊:“来不及了,你们也快点躲进棺材!”
话音刚落,就见雷婷婷面朝下扑了进来,紧接着郭二品也纵身跳了进来。
五寸板,六尺天,仙客进来把门关。
仙客是对死人的一种称谓,仙客入棺,合盖成柩,亲眷守灵三日,入土为安……
三人挤在原本属于葛宝的六尺老房(棺材)里,娟子也飞身跳了进来,一尘不染的赤足正好落在我的胸口,并且顺势蹲了下来:“别让他进来!”
乍一听这话我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郭二品虽半蹲在棺尾,反应却是奇快,猛地站直身子,右脚飞快的抬起,一脚朝天蹬把凌空扑来的葛宝踹了出去。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的震颤起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感觉挤了三人一……算是四个人吧,挤了四个人的六尺棺材猛然沉了下去!
雷婷婷侧身躺在我左边,郭二品矮身蹲在另一头,光着两只脚丫的娟子抱着膝盖蹲在我胸口上,而此时我们四个在一口棺材里……
我现在可以确定,这会儿的娟子不是人,因为我感觉不到她有丝毫分量,看似活生生一个人蹲在自己的胸口,感觉却像是个人形的气球。
我头顶的矿灯正好对着她的脸,娟子灵动的眼睛和白皙的面孔被灯光照得白森森的,却一点儿也不恐怖。
只能说,人漂亮的话就算做了鬼也赏心悦目……
棺材仍在下沉,娟子垂眼看着我小声说:“小老板,你闯大祸咯,今天本来是蚺爷渡劫,你们不该来地。”
“我……”我一口气没喘上来,再次喷出一股血沫子。
鬼他妈才想来这儿呢!
我能做主吗?
郭二品功夫那么扎实,还不是让一大堆枪口顶着被土匪捆成了粽子!
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咳了几声后问道:“蚺爷是辣锅(哪个)?”
“蚺爷就是蚺爷,它今天渡劫!”
对于娟子的答复我……很满意。起码我大概猜想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何老头曾给我们讲过一件事,他一脸风轻云淡的对我们说:“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那老丫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大体意思是无论任何事物,只要潜心修炼,理论上就能得成大道。但理论终究是理论,我就不信厕所里的马桶搋子能修成正果,飞起来到处搋人!
他说想要真正得道绝不容易,凡人修道渡劫也还罢了,如果是异类修行,那势必要遭八十一小劫和四地劫、一天难。如果侥幸能躲过八十一小劫和四地劫,再避过天难,那就能够脱出五行不入轮回。
八十一小劫也称八十一节步云梯,意思是步云攀升,爬完了,也就离天道不远了。大体就是指……
比如一只鸡,它突发奇想想要修道。鸡主人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横刀砍来,鸡头一偏、鸡爪奋起挠中主人手腕,鸡脱困,扑棱着翅膀夺路而逃,这算是度过了一小劫。
当然,如果真能八十一次都躲过菜刀,就算不修炼这只鸡也是够可以的了。
所谓的地劫,又称孽债,想得道,四坎八门是必须要经历和选择的。
渡地劫意味着脱离俗世间的因果循环,地劫有四,每种劫难又有两种选择,就像是两扇门,走出去之后的结果迥然不同,选择了正确的‘门’就能够顺利渡劫,否则不说功亏一篑,也够喝一壶的。
异类修炼最后、也是最大的一道坎儿就是天难,也就是天劫,意指天道的试炼。通常就是……用雷劈丫的。能够成功渡过这一劫,那就算是修成了正果,假如失败……撒上孜然和辣椒面儿就和烤串儿一个味儿。
天劫最为难渡,但修炼到这个份上的异类是真正成了精了,会想出各种奇葩的办法试图避过天难。
还拿那只修炼的鸡来说,苦熬过了八十一小劫,成功还完了世间孽债,修成了鸡精。
然后,天道来了,来日是‘卯日星君’还是烤鸡就在此一举了。
鸡精躲进女厕所,从纸篓里翻出一块姨妈巾顶在头上,六部雷神最忌污秽,皱着眉头侧过脸去闭着眼睛用响雷锤一砸天雷锥,一道闪电飞进了男厕所,这鸡就算牛逼了。
这都是何老头说的,他当时瞪着眼熊我们:“笑什么笑?别吸溜吗哈的,这是真事儿,姨妈巾又叫骑马布,从古至今雷避骑马布的事数不胜数。”
雷避骑马布只是异类渡劫的一种方法,何老头还跟我们说了另外一种方法,就是……借渡。
顾名思义,就是借旁人的光渡自己的劫。
联想到葛金嘴里爬出的三条黑‘蛇’,再结合娟子的话,不难揣测所谓的蚺爷其实就是蚺精,今天正好是它渡劫之日,天雷劈中葛宝的棺材致使他诈尸并非偶然,而是蚺爷要借他渡劫!
既然是借渡,那必定有借有还,蚺爷已然渡劫成功,现在要向替自己遭雷劈的葛宝报‘恩’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到子时葛金就看到了葛宝的鬼,而我却看不见。蚺爷报恩,让死鬼葛宝避过阴阳线和葛金提前相见,兴许只是想让兄弟俩多聊几句,却没想郭二品在那个时候把葛金给拍死了。
因此,葛宝大怒,蚺爷发火……
一下剧烈的震颤过后,棺材停了下来。娟子抬头往四下看了看,小声说:“你们千万别出声,最好也别喘气,不然被蚺爷发现可就糟了。”
我无语……
我尽量把呼吸拉的悠长细缓,坐起身借着矿灯的光亮四下打量,发现此刻我们并没有真正落地,棺材卡在了狭长深邃的甬道里,往上看灰土缭绕视线混沌;往下看也只是无尽的黑暗,根本就看不见甬道的底部。
棺材里空间有限,娟子没有立足之地,所以挪到了我腿上。
雷婷婷也不知道哪根筋短路了,居然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戳她肩膀。
“啊!”
她自然碰触不到娟子,当指尖穿入娟子的身体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嘶…”!!!
猛然间,一颗硕大扁平的脑袋从棺材的一侧探了出来!
“别动,千万都别动。”娟子依旧蹲在我腿上,和坐起的我脸与脸之间不到十公分,斜着眼睛看着巨大的脑袋:“这家伙眼神差地狠,只要你们不动就没事。”
我感觉不到她的呼吸,知道目前这种情况只有她能肆无忌惮的说话。所以一声不吭的斜着眼珠看向大脑袋,希望能寻求到脱困的办法。
那脑袋比棺材窄了一半,扁平状,两只眼睛是绿色的,瞳仁竖起,散发着幽幽寒光。
这他妈绝对就是娟子说的蚺爷,没跑了。好家伙,脑袋都快赶上小汽车了,两只绿眼就像是两盏车头灯。
我心口气冷了一半,实力悬殊太大,丫张嘴都能把棺材竖着吞下去,更别说我们几个肉虫了,这他妈还搞个屁啊!
“嘶……嘶……”
暗红色分叉的蛇信子夹杂着腥臭从蚺爷口中吐了出来,正好从我和娟子的脸之间卷过。
不用娟子交代,我自动自觉的把呼吸暂停了。
蚺爷吐了几下信子,似乎没有认定目标。可就在这时,上方突然落下一蓬灰土。
蚺爷就在旁边虎视眈眈,我没敢抬头,仍然仰躺在棺材里的雷婷婷猛然大叫:“葛宝下来了!”
叫声未落,蚺爷猛地拔高了一米,张开大嘴,露出如倒钩般向内弯曲的满口利齿,斜向下扑了过来。
我本能的把别在腰里的短刀拔了出来,但立时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短刀的刀刃还没它一颗牙齿长呢,顶他妈的屁用!
就在千钧一发间,枪声大作,一直沉而不发的郭二品举枪对准蚺爷的血口接连扣动了扳机。
雷婷婷反应过来,也单手举枪,连连朝着蚺爷的巨头射击。
子弹对于这么一个成了精的大家伙似乎没多大效用,蚺爷的利齿很快就逼到眼前。
就在这时,郭二品猛地扑到我身上,把我压躺回了棺材里。
矿灯的灯光转向上方,葛宝的诈尸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郭二品的背上。
我想都没想,挥起短刀狠狠刺进了葛宝的脖子,短刀上画了天工血符,刀刃一入,伤口处立刻滋滋的冒出黑烟。葛宝两眼一闭,再没了动静。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的突然跌落,竟然使得我们暂时脱离了险境。
葛宝的冲击力撼动了卡在半空中的棺材,猛烈的震颤一下后,再次落向无底深渊。
蚺爷的血盆大口险之又险的在我们上方合拢,一下咬住葛宝的后背,把他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