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被*后杀害,女婿沉尸湖底,两个留在化工厂里的孩子或许是因为饥饿想去找东西吃,失足落入洋灰池,在饥寒交迫中丧命,又被老鼠啃的一干二净……
这一幕幕听着就让人后脊梁发寒的人间惨剧,令袁向毅丧失了理智。
他甚至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手枪,瞄准了因为一己之私阻止女儿和自己见面的老婆。
下巴尖削的妇人神情恍惚,并没有多大反应。
也正因为激动,袁向毅忘了打开手枪的保险,再加上秦队、董队等人的阻止,这才避免了又一场血案。
“小董,你一定要找到证据,我要让那四个小畜生为我的女儿偿命!”袁老终于冷静了一些,攥着双拳两眼通红的瞪着董爱军,与其说是请求,倒不如说是命令。
“我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查找证据,只是现在距离案发时间太长了,取证方面会有一定的难度……”董爱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却又沉声说:“袁老,相信你也知道四名嫌犯的背景,我想请你设法阻止他们的老子掺和这案子。”
“他们敢!老子连他们一块儿毙了!”袁向毅杀气大盛的猛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大口的喘了一阵,抬头看向我:“少芬……我的女儿,她们……她们在另一个世界怎么样了?”
“两个孩子已经被我的朋友带走了,你女儿……”我下意识的向墙角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如果不能洗雪沉冤,她们可能会永远做孤魂野鬼。”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不会。袁向毅攥着拳头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自己从未见面的女儿做保证。
白晓雨突然道:“况风,你不是能看见死者生前发生的事嘛,你能帮帮袁少芬她们一家吗?”
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包括差点被丈夫一枪崩了的妇人全都看向我。
‘这男人头也他妈是浪催的,你提这干嘛啊!’我在心里骂了一句,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前两次盗入他人魂魄的经历给我留下了很大的阴影,第一次盗魂金少炎差点淹死,第二次差点儿被采精血的活尸恶心死,我胆子是生毛了,但却难过自己这一关。
袁向毅见我摇头,态度很冲的说:“要报酬?我可以把我的全副身家都给你,只要你帮我女儿全家讨回一个公道!”
“这跟报酬没关系,你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干的那破事儿吧。”我没好气的顶了他一句,扭头就往外走。
“况风!”袁向毅一声大喝。
我停住脚步,闭了闭眼,心说姓况的不想干的事儿谁他妈也逼不了我。
本以为袁向毅要用强,没想到我抱着抗争到底的决心转过头时,他却已经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无论董爱军和邱秘等人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帮帮我,帮帮我的女儿!我求你了!”袁向毅老泪纵横的哀求着便往地上趴。
我不得不急忙上前扶住他,不管他身份如何显贵,但要是受了这花甲老人磕的头,我就损德损大了。
我连同邱秘一起把他扶回沙发上,转头瞪着白晓雨这个始作俑者:“你明知道我不会游泳,我他妈要是在盗魂的过程中被沉了河,我就死里头了!”
白晓雨明显的震了一下,显然她也没想到那样做我将会是冒着生命危险,嗫喏了半天才小声说:“不是……不是还有个袁少芬嘛,她是死在山上的,不是死在水里的。”
我差点儿被她气死过去,这个死男人头,你他妈正义感爆棚别把我豁出去啊,你那是职业道德,可我跟谁都不拖不欠!
纠结间,我无意间再次看到角落里的鬼夫妻,不禁愣了。我是跟谁都不拖不欠,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江南已经把这两夫妻硬塞给我了,这件事要是不彻底处理清楚,他们俩的怨念就不会消散,江南就不能带他们走,完了还得没完没了的跟着我。
之前一个李倩就够让我头疼了,可好歹她是个女的啊,要是天天被这一男一女跟着,我上厕所连尿都撒不出来!
我气极反笑,“好好好,我答应你们,试着找找线索,但无论能不能成功,我都要收取额外的报酬。”既然不能拒绝,那就顺便弄点开销,之前的两百万都给麻子买房了,我也想尝尝有钱人的生活滋味。
袁老当即让邱秘书又给我转了两百万,我再无后路可退,只好给何玲打了电话,让她们尽早赶来开工。
出了袁家大宅,白晓雨小心的问我:“我们现在该去哪儿?回宾馆吗?”
“我去医院拆线,你别跟着我!”我没好气的怼了她一句,也没上董爱军的车,直接走到街口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从医院拆完线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我活动了两下肩膀,苦笑摇头,“不养个个把月别想利索咯。”
想起麻子说我就是一穷逼的命,有钱也不会花的话,我咬咬牙,过了一把有钱人的瘾。进了一家卤煮店,要了两碗卤煮火烧,吃一碗看一碗,结果这些天饭量大涨,我把另一碗也吃了不说,还多搭了一盘儿酱肉。
第二天一早,我舒舒服服的冲了个澡,拿着早餐券出了门。
“一起去吃早饭吧。”白晓雨靠在对面墙上斜视我道。
“你比鬼还膈应人呢!”我一边儿闷头往前走一边儿手背拍手心的嘟囔她:“你弄清楚,我不是警察,我就是一小老百姓,没有帮谁干什么的义务。别,你别又跟我说你错了,安学民那个变态说的对,你从小到大都是知错认错不改错的二百五,你比老安还变态,比闫文兴还执着,比小丁还冲动……我都不知道下了床你还能干嘛使!”
“你够了!”白晓雨虎着脸一脚把我踹进了电梯,转过身按了餐厅的楼层:“你真当我是傻子好糊弄是不是?你那个蹭吃蹭喝的朋友可说了,袁少芬她俩的事儿交给你了,事情没办完你能脱得了身吗?之前我是不知道你那个朋友是干什么的,可第二天上了飞机我就想明白了,能把两个孩子领走还敢说托生好人家什么的,他不是普通的鬼,他交代的事儿你能不办吗?你敢不办吗?”
我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末了出电梯的时候冲她挑了挑大拇指:“第二天才想明白,你真是天才。姓白的,要不是你这么聪明,姓廖的那孙子也不可能把你忽悠这么久。”
“你找抽呢?”白晓雨瞪着眼睛扬起巴掌。
“行行行,你横,你就吃准了我动你算袭警,我躲着你还不行吗?”我走进餐厅,拿了个餐盘开始了新一天的造粪人生。
中午的时候,何玲和麻子被董爱军接到了宾馆。
董爱军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麻子笑眯眯的说,“歇一晚,明天就上凤凰山。”
当天下午我们也没闲着,让秦队问董爱军借了辆车,拉着我们几个满大街的溜达。
“你们俩也真是的,早知道这次要用元宝蜡烛什么的,干嘛不从家里带来啊?咱自己就是干这个的,现在再去找别人买这些东西,那不是砸自己行市嘛。”我冲何玲和麻子抱怨。
麻子这回没骂我是穷逼的命,“扑哧”一乐说:“对,什么都从家里带,顺便再在飞机上给你扎个纸人什么的,捎带着跟人家空姐显摆‘瞧哥们儿这手艺,牛逼不?想学不?想学哥哥教你啊。’您猜这么着哥们儿我空着的那半边儿床以后是不是就有着落了?”
秦队把脸偏向窗外,笑得肩膀直抽抽。
白晓雨笑了一会儿后问:“上次你们不是什么仪式都没做嘛,怎么这次要开坛摆贡品什么的?”
“瞧,外行了吧?上回那都是粗活,这次不一样,俩倒霉鬼都死大半年了,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把事儿办成的啊,必须得提前做点儿准备工作,就譬如当兵的上战场前还得誓师呢……”
我听麻子嘚吧起来没完,赶紧让他打住:“你别跟这娘们儿逼逼啦,这回我就是被她硬赶鸭子上架的,知道个盗魂就能把我拱前头去,再多知道点儿咱就永无宁日了!”
麻子一斜眼:“嘶……我听玲妹子说,你不是答应江南接这件事儿了嘛?”
“再逼逼掐死你。”我瞪他,很恶毒的瞪他。
白晓雨冲我乐,笑的有点儿贱兮兮的。
买好要用的事物,我们又去了当地的小吃一条街。麻子的老家本来就离京城不远,对京城吃喝无一不精,领着我们从街头吃到街尾,当间儿还直抱怨京城人民太保守,不像我们现在居住的那个城市,上街还能时不时看见穿假透肉丝袜的娘们儿呢。
我实在忍不住了,对秦队说:“你们警队有大龄单身女青年吗?离异带孩子的也行,瞧这孙子都憋成什么样了,有的话赶紧给他介绍介绍,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秦队尴尬的笑了笑:“有是有,可就算他们看对眼……”
“对不上眼!”麻子直接给否了,“让我跟警察睡一被窝,我宁可扎一纸人儿搂着过干瘾。”
我起哄:“白警官,他在侮辱你,他老么咔嚓眼了居然还看不上你们女警,你还不收拾他?”
“我先收拾你!”白晓雨瞪了我一眼,张嘴把一串大羊腰子咬掉一半儿,我胯下没来由的一凉……
转天下午,董爱军还没来,邱秘和之前见过的张宁、方磊就带着袁向毅先来了宾馆。
“你们怎么来了?”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袁向毅咳嗽了两下,瞪着通红的眼睛,声音有点儿发颤:“我今天去见了少芬她们一面,我……我对不住她们一家,不知道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老头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角。
除了叹气,我想不出自己该对他说什么。
这时,久未开口的女鬼竟飘然来到我身边,轻声说:“我死了,学校没老师了,能让他帮帮忙吗?”
我侧目凝视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这事儿我应下了,就算他不肯帮忙我也给你把这事办了。”
“你在跟谁说话?”邱秘忍不住问道。
没等我回答,袁向毅突然没有半点征兆的站了起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指着女鬼袁少芬激动得浑身不住的颤抖:“少……少芬,闺女,爸对不住你啊……”
我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张宁、方磊二人,冷声道:“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也许会改变很多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方磊才讷讷道:“袁老从停尸房出来就没断过眼泪,我真受不了了,况哥,你就让他们父女见一面,聊几句,我……哪怕让我折两年寿都行。”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好示意他们扶袁向毅坐回轮椅。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想起了琼瑶阿姨。
白晓雨虽然没有跟我绑红绳,只是听袁老‘自言自语’也眼睛发红。
要命的是麻子这个货居然也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本来还以为是陈世美负了秦香莲,谁能想到这里头还有那么多弯弯绕啊,造化弄人啊。”
袁向毅并非是我之前所想的负心汉薄情郎,他曾经回到过那个服役过的边境村落,偷偷的看过某个人,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袁向毅是一个军人,每一个新兵入伍的时候,都会背诵保密守则,所以他从踏上军旅生涯的那一刻就有很多不可抗因素左右着他的人生。
总之就像麻子说的一样,他和胡玉琴之间的感情千般曲折,只能说时光是把刀,岁月总无情,光阴似箭,再回头已百年身……
董爱军带着两名下属来到宾馆的时候,袁向毅仍然不舍得结束和女儿的谈话。
我无奈的说了句很俗气的话:“袁老,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然后硬生生把已经发麻的手腕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我看看腕子上的卡西欧电子表,要求提前吃晚饭。
白晓雨复议:“让他吃吧,待会儿指不定又吐成什么样呢。”
“你闭嘴!”
……
傍晚,凤凰山西麓,一堆新土上插了双烛七香,摆了三牲六畜,新土下方是个坑,很深,之前袁少芬就被埋在这个坑里。
我看了看坑两边摆着的纸扎,转头跟麻子瞪眼:“你这时候还逗比啊?左边儿是纸马,右边儿居然是他妈金杯?你玩儿我呢?”
“真正出工的只有老板你,我不知道车、马你能不能用上,可我知道您开金杯最溜儿。”麻子委屈道:“那标可是我从宾馆停车场一真金杯上抠下来的。”
我无语,我薅头发都不知道疼,盗魂一脉有靠谱的吗?有靠谱的吗?
董爱军见我不住的薅头发,上前道:“况兄弟,这种事太玄,我不敢多问,所以只带来两个兄弟,你们这……这么做真能找到线索吗?”
“你跟我一起去!”我一把抓住他手腕。
何玲摇头:“不行!案发时还没到子时,要带魂盗魂,只能带女人!”
“你……个傻逼……”
带魂盗魂是我们之前商量之后共同作出的决定,盗入他人的魂魄后,我的视角只能遵循当事人的目光。也就是说,我现在要盗袁少芬的魂,成功之后,我只能看见她当初看到过的事物。
所以,我必须带一个魂魄过去,让他从旁观者的角度找寻当初可能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可何玲这娘们儿没跟我说过只能带女的啊?
她说:“女人阴气重,带白晓雨过去最保险,而且她是刑警,有一定的职业嗅觉,更能记录线索。”
我看了看面目可憎的男人头,指着麻子说:“他阴气够重,眼也贼,我带他去。”
何玲指着麻子瞪着我说:“你觉得袁少芬被*的时候他那眼珠子还能挪开吗?”
“不能。”麻子抿着嘴很有自知之明的说。
我苦笑着伸出右手。
何玲用红绳绑住我的手腕,抓着另一头转眼看着白晓雨说:“记住,你只能用眼睛看,不能开口说话,不然只要一出声,你就回来了。”
麻子走过来,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卷宽胶带:“我给她把嘴堵上得了。”
“你起开!”何玲一把推开他,转向我说:“子时前开工,阴气不足,而且你还要带着白晓雨,你必须小心再小心啊。”
“哟哟哟,瞧这情深义重的,你要是肯等我回来一起回宾馆洗完澡光着腚在床上等我,比说这些话来劲!”
“咳咳。”白晓雨把头偏向一旁,脸有点儿僵硬。
何玲抿抿嘴,没再说什么,把红绳的另一头系在了白晓雨的手腕上,向我扬了扬下巴。
麻子从包里掏出一瓶小二递给我:“兄弟,辛苦了。”
我二话没说把小二干了,抹抹嘴,“报时!”
何玲眼皮也没抬:“6点25,开工。”
我甩了甩手,把红绳抖楞开,看了看董爱军和硬要跟来的袁向毅等人,苦着脸摇摇头,跳进之前埋着袁少芬尸体的土坑里躺了下来,再抬眼看看傻愣愣站在上面的白晓雨,哼的一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