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子猫甚少出现,这几天却一直待在院儿里。此刻它突然发飙,我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那小孩儿看上去最多只有六七岁,这么大一只猫对他来说绝对算是富有攻击性的。真要是把他抓伤了,或者吓坏了,被他家人缠上,那他妈可比被鬼缠上还麻烦呢。
我也顾不得何老头之前的交代了,惊呼一声,伸手就去抓哑子猫的尾巴,没想到这家伙平常看似懒洋洋蠢呼呼的,动起来却灵活无比。
我手还没碰到它尾巴上的毛,它已经在半空中折了个方向,愣是猫头冲下,用后爪吊住了小男孩儿格挡伸出的手臂,两只锋利的前爪照着小男孩儿的胸口就是一阵狂抓。
我上前一步,还想再去捉它,突然间却觉得先前那股子煤油味儿更加浓烈扑鼻。
这时店外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尖啸,刺得我耳鼓发疼,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小男孩儿听到尖啸声,居然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抢我手里的火柴。
我本能的用另一只手抓住他掰扯我的小手,稍一使劲想把他甩开,没想到‘咔嚓’一下子,他带着手套的小手竟然被我一把拽了下来!
“况爷,出什么事儿了?”麻子从后屋赶了过来。
我反应过来,用力捏了捏那只拽断的小手,就听‘咔嚓嘎吱’作响,根本就不是抓捏骨肉应有的声音。
哑子猫已经把小男孩儿胸前的棉袄抓拦了一个大窟窿,陡地一旋身,凌空扑向店外,前足落地就地一个翻滚,如闪电般蹿的没了影子。
只剩下一只手的小男孩儿还在拼命抢我紧攥在手里的火柴。
麻子上前一捏他肩膀,“小孩儿,你有病啊?你……”
话没说完,他就愣了。
他捏的那一下绝对没怎么用力,可一捏之下,小孩儿的肩膀就‘咔嚓’瘪了下去。
“他不是人!”我一脚踹在小孩儿肚子上。
小男孩儿并没有往后跌倒,肚子却被我踹塌下去了。
伴随“吱吱吱”的怪叫,一只比哑子猫小不了多少的黄皮子从小孩儿被抓烂的胸口钻了出来,两下蹿到他肩上,沿着麻子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臂径直冲向他的面门!
麻子吓得‘嗷’一声惨嚎,我劈手拽住了黄皮子的尾巴,狠狠一下子掼在了地上。
黄皮子被摔在门口的青石路面上,口鼻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再看先前那个‘小男孩儿’,根本就他妈是个纸人,被我踹了一脚,就像是撒尿般的沿着裤裆往下淌水儿。
“是煤油啊!”顾麻子闻到气味,惊道:“纸人肚子里装了煤油袋子,这是有谁想烧咱铺子啊!”
说话间,原本歪在门口的黄皮子陡然跳了起来,口鼻窜血却人立而起,拱着两只前爪朝店里拜了三拜,再次扑倒在地。
顾麻子看看我,眼珠子急转,说话有点儿哆嗦:“老板,黄家拜山来了?”
我看看那个纸人,想起了之前买走‘童男女’的老鼠脸老太太,“收拾收拾,上门板吧。”
回到后屋,四人相对而坐。
顾麻子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况爷,玲妹子,这事儿怨我。顾某人不分轻重、不明事理,就觉得这个姓童的娘们儿好看,所以没走脑子就替况爷收了她的卡。我错了,我掌嘴!”
我一把抓住顾麻子抽向自己脸上的手,“操,你他妈根本没用劲儿啊!”
“嘿……嘿嘿,真抽不是疼嘛。”
何玲绷着脸看着我俩,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那天回房翻看《匠谱》,计算后得知,童海清是至阴之体,天生就有阴眼,邪祟阴魂无时无刻不想要她的命。
因为,得到她,修为就会提升一个等级。
后来经过询问,鹅蛋脸,也就是童海清的奶奶年轻时曾得到高人指点,学到一些亦正亦邪的法门,因此才能把她护养长大。
之后童海清的奶奶倾尽心力帮她找了个阳气最盛的老公,希望可以压制她的阴气不再招惹阴邪,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命终究没那么硬。童海清给我们兜了实底:我男人一次去国外出差后再无音讯,留下了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说白了童海清就是天生的克夫命。
死了老公,日子还得过。
之后她奶奶就千方百计帮她寻求元阳综合阴体。特别是在每个月的十五,如果童海清身边聚敛的元阳不够,那就会招惹邪祟上门。
今年是阴年。
等到阴年阴月阴日,邪阴就会猖狂的无以复加。
所以她奶奶也就开始猖狂,开始利用各种手段替她摄取元阳精元。
童海清告诉我们:“我奶奶不爱杀生,可真要有那些不开眼的送到嘴边,她也不会往外推。她吸取纯阳男的精元,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我们当中最猥琐的麻子当时就顶给她一句话:“放屁!先不说你们的手段本身就是诱人犯罪,就说你奶奶本人,她绝对不是好东西!”
一向不怎么发火的童海清那天差点儿当场开他的瓢,“你说话走走脑子,别单靠猜的。”
顾麻子当时瞪眼:“照你说,你奶奶死的时候就九十七了,可况爷说见到她的时候她最多只有40岁,她的样子我是没见过,可你见过对吧?你敢说她这些年在为了保护你这个孙女的同时没有从中得利?她的尸身要是还保持着四十几的样子,那就说明她吸取的精元比给你的元阳多!您是不是觉得她越来越年轻了?是不是觉得你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像姐妹多过像祖孙啊?您是不是觉得她偶尔说话你听不明白还……”
“你住嘴!”
……
顾麻子显然又想起了当初接买卖的事儿,朝我作揖道:“老板,是我托大了,我不该看在她奶大的份上收她那十万的卡。”
“你有病,你当时把卡塞我兜里了,我还没分给你呢。”我说着说着噗的笑了,“我后来又收了她十万,没跟你说!”
“嘿嘿,干这行,不差钱,最重要是有没有命花。”
何玲一直看着我俩闹,不吱声。
反倒是童海清沉不住气了,“哎,你们到底是不是搬杆子平事儿的啊?阴年逢阴月,连黄家都来找我了,你们顶得住吗?”
我和麻子一喝酒,根本就拿她当下酒菜了,两个混人没一句正经话。
何玲冷眼旁观。
直到酒喝完了,顾麻子再要,何玲才说:“你们俩长点儿心思吧,你们拿人家当下酒菜,人家是拿你们当枪使呢。拜山的黄皮子是顶着黄家名头来的,三拜送人入棺!咱们谁应?”
我说:“我应啊!”
“你应个屁!”何玲一边指着我骂,一手指着梁头冲我使眼色,“你们俩吃归吃,喝归喝,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咱这一门虽然天字打头,却仰仗着二爷他们呢!”
“我操!”
我心里一惊。
是不是忒托大了?
何玲可没说错。
盗魂一脉是天工没错,可我刚才一把摔死了黄皮子!
黄家最记仇。无论大小,无论上下,受屈了总会有人来报仇。
仙儿不会为非作歹,可挡不住他们要包庇下头啊。
想起那个冲店里拜了三下的黄皮子,我一下子清醒不少。
这时,前头传来敲门声。
我刚想站起来,何玲一把把我拽住了,冷眼看着顾麻子说:“亥时一刻,麻子哥,你上吧。”
顾麻子站起身一甩烟头,“这些天我是琢磨过来了,更夫跟老板是两口子的时候我他妈就是个鳖!一踩就得出气儿去!”
我、何玲,包括童海清都特别紧张的看着麻子去前院开门。
结果我大跌眼镜。
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秃顶老头跟在麻子身后走了进来,二话没说先干一杯酒,然后朝我抱拳拱手:“老朽黄铁山,前来拜门。我前些日子去探亲了,今天才知老前辈走了,一来拜祭他,二来高攀你!”
我认出他了。
他是那个曾经搭乘过出租司机的车,被宰的看墓老头。
那天跟着白晓雨去的时候他正在界和陵园里早起压腿呢,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同道中人。
何玲给黄铁山端了把椅子,老头立马就坐下,抓起我的酒杯一饮而尽,“老闻的事儿我之前就听说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黄仙岭啊!结果折了不说,还……还下大狱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一代闻天工。不禁往后靠了靠,再次仔细打量这个看上去就像是冤大头的小老头。我之所以被选中成为盗魂天工,正是因为第一场无妄的牢狱之灾,事到如今也没弄清楚闻老头那天为什么会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
黄铁山的这几句话,明显表露出他是知道内情的。我不认为内情有多重要,但却也想多了解一些,如若不然,堵在心里那还是个疙瘩。
黄铁山是个看守墓园的,或许是因为他平常很少有机会跟活人打交道,所以两杯酒下肚,话就特别的多。
他眼珠子转了转,露出本不该有的贪婪:“这里既然已经被你们接手了,那老闻应该也将黄仙岭的秘密告诉你们了吧?怎么着,那笔大富贵你们还要不要啊?”
话音未落,前面竟再次传来三长两短五下拍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