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老板的洞察力会这么敏锐,单凭两句话就认定了何玲的身份。
我和顾麻子面面相觑,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上一任钉夫何足道,都觉得有点儿头大。
何玲居然朝老板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老大,是我,不过你别怕,我现在是给风哥帮忙的助手,不会害人。”
“我的个老天爷!”老板愕然看向我,“小风,你……你又把何玲带回来了!”他见过何玲死时的模样,很难将那具*迸裂的死尸和眼前的妙龄女郎结合在一起。
“呵……”我干笑一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这件事。
“先别说这个了,子时三刻是阴气最盛的时候,所以红鞋老太才能现身。她想把老大带走,被咱们坏了好事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估计她稍微缓缓,就还会再来。麻子哥,你别愣着了,你脑门儿上那些是何前辈给你的示范符,根本不顶用。现在咱们手头没有公鸡血来调朱砂,你只能用自己的血来画符了!”何玲一口气道。
顾麻子一把将脑门儿上的那叠黄符扯了下来,“我还以为这老小子心善,临了送我点儿纪念品呢。用自己的血画符?我……我不干!让那老婆子来吧,我还是用钉扎她!要不,我出去找找,这里毕竟是医院,我看能不能从哪儿偷个血包回来?”
我斜眼看着他:“你觉得普通人的血能管用吗?”
顾麻子挠挠头,眼珠子转来转去就转到了地上的何足道身上,“况爷,你说……我要是……”
“你敢动他我剥了你的皮!”顾麻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何足道是上一代闻天工的钉夫,用他的血画符到底有没有效我不知道,可这种刚得完恩惠反口就咬人的事儿也只有麻子这货能想得出来。
“这老哥死在这屋啦,咱该怎么办?”老板从刚才认出何玲的震惊中缓醒过来了。
“现在先别管他了,先把他放床底下,等熬过今天晚上再说。”何玲转了转眼珠,弯下腰把何足道拖到了病床下面。
站起身,正色道:“麻子哥,匠谱说,黑衣红鞋的鬼欲念最执着,转变成怨念也最重,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招惹了她,她铁了心要带老大走,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刚才你们也看见了,她说没就没,以咱们现在的道行根本就治不住她,麻子哥,你还是先画几张符顶顶吧。”
我点点头,斜眼看向麻子。
顾麻子无奈,啐了一口,从地上捡起几张何老头刚才裁的黄表纸条,小心翼翼的咬破指尖开始画符。
老板娘带着哭音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明远参合那事儿,是我害了他。”
“先别说这些了,熬过今晚3点,我们明天就能腾出时间做准备了。”何玲看了我一眼。
我被她吊了那么久的胃口,现在只要一看见她就生理冲动。
我发现这样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减轻我对妖魔邪祟的恐惧感。
“你书背的比我好,我听你安排得了。”我看着她高耸的胸脯咽了口口水。
顾麻子的符画好了,伸舌头舔了舔背面儿,“啪”的贴在了门上,转过身就开始吹牛逼:“要说这天下事儿无奇不有,最玄的还得数这茅山符咒,门上这道镇宅符乃是顾某人用心血所画,有了它,任何妖魔邪祟都要退避三舍!”
他举着手上的另一张符在我眼前晃了晃,“看见没,这张叫做三光无违符,只要焚了它,妖邪的法力再高,也都无所遁形!”
“这么牛逼,你给我画个隐身符呗。”我撇撇嘴,麻子这人的话信两成都嫌多。
顾麻子‘扑哧’一乐,“况爷,真要是有隐身符,我估摸着这会儿我肯定在哪个大娘们儿的身上趴着呢。”说着,他掏出打火机把那张三光无违符给烧成了灰。
病房里的五个活人一个死人(我现在已经习惯把何双双当活人了,她变成何秀玲的时候,可比一般的娘们儿能作十倍),就这么耗了将近一个小时,老板和老板娘都有点儿受不了了。
许多事就是这样,比如一个死囚被判斩立决,或许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归天了,根本来不及害怕;最怕就是跟他说:明天早上7点砍你脑袋。然后再在他眼巴前放块表。这种心理摧残可比挨一刀还难受呢。
“我想上厕所。”老板娘小声道。
老板说:“床底下有便盆儿,你在墙角解决吧。”
老板娘看看我和顾麻子,红着脸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她不停的拱腿,何玲叹了口气说:“嫂子,我带你去厕所吧。”
“这能行吗?”我有点儿担心的问。
何玲点点头,“红鞋老太的目的是想要老大跟她走,应该不会对嫂子怎么样,你和麻子哥看好老大就行了。”
她带着老板娘出去后,顾麻子的烟瘾犯了,掏出个中华的盒子,给我和老板一人发了一根儿。
没女人在的时候我们也不讲规矩,都点着了火,一边抽烟,一边向老板打听之前发生的事儿。
抽一根烟也就几分钟的工夫,老板只说到那场阴婚把自己给阴了,还没说清楚具体情况,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隔着玻璃见外头站的是老板娘,麻子立马把门拉开了。
“嫂子,何玲呢?”我见她独自一人回来,觉得有些奇怪。
老板娘小声说:“她肚子不舒服,还在茅房里呢,我先回来看明远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立时给顾麻子打了个眼色。何玲根本就不用吃喝,怎么会闹肚子?
顾麻子微微点头,从腰里掏出了棺材钉。
我差点儿没让他气得背过气去,心说这可是鬼上身,你一钉戳下去还不连老板娘都给扎死了。
我一边冲他摇摇头,一边蹑手蹑脚走过去,到跟前猛地伸手抱住了老板娘的腰,把前额贴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操!在这儿茅房叫做厕所!”
伴随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团黑雾从老板娘身体里挤了出来,迅速凝结成了老太太的模样。
老板刚看见我抱住他老婆,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到了老太太,立时吓呆了。
顾麻子的反应到底不够利索。老太太被我用狐涎摄魂印一磕,是从老板娘身前挤出去的,他举着棺材钉从后边儿冲过来,还是慢了一步。
眼见老太太已经扑向了床上的老板,我赶紧把老板娘往旁边一推,跟着就要扑上去。
没想到老太太正准备奋身扑起,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咕咚’栽倒在地。
“天助我也,快上!”顾麻子见老太太无故跌倒,不由得喜出望外,抓着棺材钉纵身朝她身上扑去。
“哎哟我操!”顾麻子摔了个大马趴,老太太又不见了。
这时,我突然听到开门声,急忙把头转了过去。
何玲冲了进来,瞪着眼睛环顾一周,“她来过了?”
我点点头。
顾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身子抱怨:“妹子,你这回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何玲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摔在地上,“我在厕所里让障眼法给蒙了。”
地上丢的是一只红色的布鞋,尺码还不小,乍一看得有三十九、四十。
老板娘缓过神来,吓得扑进老板怀里哆嗦成一团。
原来刚才在厕所,老板娘进了格子间,何玲在外头等,没多会儿,另一间格子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红鞋的老太太拔脚就往窗口跑。
何玲追上去,想把她制住,没想到缠斗到最后,却发现那只是一只红色的布鞋所幻化出的幻象,而老板娘已经被红鞋老太上了身,来到了病房里。
我抓起顾麻子的右手,仔细查看他手指,“你刚才是不是偷工减料了?你的符根本就他妈不管用!”镇宅符不镇宅,三光无违符也烧了,可红鞋老太仍然说不见就不见了,只能说明麻子画的符有问题。
“我没有啊!真是用我的血画的!”顾麻子有点儿委屈。
突然,一声叫骂从床底下传出:“你个混蛋玩意儿,居然还想用老子的血画符!”
这下不但老板夫妇吓得差点儿掉下床,我和顾麻子也被吓得不轻,同时跳离了病床边。
床底下探出一个秃顶的脑袋,瞪着顾麻子说:“你那茅山镇宅符要真是用钉夫的血画的,怎么会不管用!”
看着从床下爬出来的何老头,我们全都傻眼了。
何老头瞪着顾麻子上上下下看了一会儿,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顾麻子翻翻白眼,没吱声。
我似乎找到了黄符不灵的症结,忙说:“他以前是个倒斗的。”
何老头看看麻子,又看看我,摇晃了两下,差点儿又死过去,缓过来后指着我吼:“你好赖契个正常人,你契个满身阴气的土老鼠……他的血画出来的符要是能管用才怪!”
我不接受他的指责,因为认识他以后,我觉得顾麻子还行。
敢情天工契的钉夫都他妈是不着四六的撇咧货,跟何老头比起来,顾麻子还算靠谱了。
何足道根本没死,他说刚才只是用离魂术设了个障眼法,目的是迷惑红鞋老太,然后在适当的时机杀她个出其不意。
我没搭理他,直接问何玲,“现在怎么办?”
何玲哪儿都没看,说:“丑时已过,今晚那个老太太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