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爷,您现在也猜到我的摸金符是怎么来的了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下边的主墓室里有两具尸体,其中一个就是摸金校尉?”
顾麻子瘪着嘴点了点头,“据我推测,霸王殿里的两具尸骨,下面的那个就是本主。上面那个是摸金倒斗的前辈。”
“他是怎么死的?中了机关?”
顾麻子摇头,“一个土匪头子的墓而已,哪儿有那么多机关啊?那位前辈是被墓主用双刀插死的。”
“被墓主插死的?麻子,我怎么越听越玄乎啊?难不成你那位前辈碰上粽子了?”
顾麻子摇摇头,“我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真正的粽子呢,再说了,你见过哪个长毛的粽子拿着刀捅盗墓贼啊?这么跟你说吧,问题就出在墓主和他的那个心腹身上,那位前辈的死,不是因为业务生疏,反倒是因为业务能力太强了。”
“接着说。”我喝了口酒,点着了那根云烟。
接下来,听了顾麻子的述说,我也忍不住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霸王殿的主墓室就只能摆得下一副棺材,墓主入殓前,棺材盖儿是竖在一边儿的。
墓主死了之后,被心腹从滑梯里直接顺下去,正好落进棺材里,稍许一震,棺材盖就落下来了。
可那绿林匪首的情况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不知是什么原因,墓主入殓前,棺材盖已经合上了。
墓主被顺下去之后,落在了棺材盖上。
非但如此,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手里还紧握着两把刀,而且刀尖冲上。
顾麻子是头一次下海,在‘兵营’里遭遇鬼遮眼,自然谨慎的不能再谨慎了,所以选择头下脚上爬进去,他发现滑梯上面涂了油脂时,想尽办法减缓了下滑的速度。
可那位摸金前辈能把盗洞打的分毫不差,想来绝不是头一次干这倒斗的行当,而是经验非常丰富。
他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霸王殿的‘兵营’。
那时,他兴许是自恃过高,又或者飘飘然了,以为这次又得手了。
所以,他按照规矩在‘兵营’的倒头枕下藏了回归烛火,然后直接把双脚伸进洞口,顺着滑梯滑了下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并没有直接落在棺材盖上,又或者棺材盖早已腐朽,自己会径直落入灵柩,压散了正主尸骨,触手却全是财帛。
迎接他的,是墓主手中的两把尖刀,直入内脏!
于是乎,在经过若干年后,顾麻子下到主墓室,探出头,就见到了双尸叠在棺材盖上的奇景。
他兀自后怕了一阵,咬了咬牙,左手一撑洞口,顺势滑了下去。借着一撑之力,他落下的位置偏了少许,正好落在重叠尸骨的旁边。
他壮着胆子稍作查探,发现了上面那具尸体的脖子里挂着的摸金符,也猜到刚才差点把自己埋骨在‘兵营’里的那位爷台是谁了。
查看尚未完全腐朽成灰的衣衫,他得出结论:这位摸金爷台是民国生人。
他想起不久前听到的那句话——“只要带我走,我就带你走。”
于是他跪在棺材盖上,朝两具尸骨拜了拜,脱下外套,把那倒霉的摸金校尉的尸骨包裹起来。
洋蜡未灭,时辰未到。
顾麻子把装着前辈尸骨的外套绑在背上,咬咬牙,把摸金符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四下观瞧,在东南角的墙上找了个窟窿,把洋蜡横插了进去。
入宝山且不可空手而回,灯不灭,顾麻子誓要取这笔财帛!
他把下面那具尸骸连同沾血的乌黑尖刀踢到一边,弯下后背用脊梁顶住一侧的墓室,两脚蹬着另一侧的墓室,拱起身子伸手抠住了棺材盖的边沿。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吱哇”一声,棺材盖开了,借着没被吹熄的烛火一看,棺材里铺了满满一层金砖……
“我操,有那一棺材金砖,你还不退休?”我坐直了身子,顺手把烟头掐了。
顾麻子也掐灭烟头,“假的!外壳是金子,里头是铅,就卖了一万多块钱!”
……
“风哥,我今天晚上就睡你身边行不?”何玲走到跟前,哭丧着脸说。
“你不生气了?我真没骂你。”
“我知道!”何玲径直扑进我怀里,抹了抹眼角,“哥,明天就到家了,我不想离开你,我想你。”
我愣了愣,伸手帮她拢了拢长发,“傻娘们儿,你回家了,哥的任务也完成了。虽然说咱们的尘缘到头了,可哥逢年过节还是会带着金银烧纸去看你的,你怕啥啊?”
“风哥,我知道你这一路受苦了,可……可我现在觉得瘆的慌。”
“咋了?谁吓着你了?”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啥吓着你了?哥去弄了他。”
何玲微微摇头,站起身后退一步,往上撩了把黑色的短裙,向前一迈腿,跨坐在我的大腿上,双手揽着我的肩膀,把红艳艳的小嘴凑到我耳边,“疯子哥,我不想嫁人。”
“玲,扯淡呢?你多长时间没回来了?谁逼你嫁人啊?”
我只觉得两边的面颊一凉,像是被冰冷的手掌捧住了,何玲从我肩上挪开了脑袋,熟悉的眼神与我相对,“风哥,我从一出生就许给人了,许给横葫芦岭的一个鬼道人了,我现在要回去了,我没见过他,我害怕。”
我一把推开她,同时挺了挺胯骨,直接把她从身上掀了下来。
何玲侧身在一旁捧着脸哭了一阵,缓缓爬起身跪在了地上,她身上的制服还是那么贴合,黑色短裙下的丝袜双腿跪的那么卑微。
“风哥,对不起,我当时只想找个人送我回家,其实我不相信你真会送我回来,我想在半路上把你给害了,可我没想到你真把我送到家门口了……我回不去了……”
我脑子有些发麻,不自觉的想起在富芸客栈时她掐我脖子的凄厉模样。
我说:“妹子,你跟哥还有啥好藏的?有啥事儿,直说呗。反正这阵子我也壮胆了,我觉得站到二十八楼天台上往下看都不眼晕了。”
何玲双膝交错来到跟前,再次捧起我的脸,四目相对,她幽幽道:“其实我不叫何玲,我的真名叫何秀珍。”
没等我开口,就觉得下巴颏一紧。
何玲端着我的下巴继续说道:“我妹才叫何秀玲,我们是双胞胎。那年村里祭葫芦仙,我坏,我跟我妹换了……”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替她抹掉眼泪,忍不住问道:“什么情况?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记住,哥是你哥,哥不走,可哥横。”
“谢谢哥……”
1982……
田禾屯子一户姓何的人家冲出一个男人。
他直接奔到屯子里唯一的产婆家里,冲进屋,抓着她的手臂拽了起来,“仇大娘,俺媳妇儿要生了!你快跟俺去啊!”
“半夜三更,都快上路了,你嗷唠啥?”仇大娘不耐烦的用另一只手拢了把头发。
“要生了……生了生了生了……”男人直捶大腿。
“你个傻老爷们儿!生就生呗,用得着你生拉硬拽啊?你松开手,我跟你去一趟就是了。”仇大娘把散在一边的头发拢了拢,一挪大屁股双脚沾地,穿着白袜子的脚尖抹了抹地面。
她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猛地往回一缩,抬起眼问道:“急不急啊?”
男人一哆嗦就跪下了:“急!被窝里头全是黏糊糊的水啊!”
“行!你们等着,我跟他走了!”仇大娘转头吼了一句。
“啥?”男人问道。
炕上坐着的仇大娘眼珠子一转,接着眼皮一垂,直视他道:“我说,我现在跟你走!”
“哎呀,俺给你磕头了!”
“别磕!我现在跟你走是应该的,但你必须得答应我三件事。”
“啥事?”
“一,一路往家走,别回头。”
“行行行,您接着说。”
“二,去把我堂屋门口那副对联上的‘双’字撕下来。”
“行行行,您继续说,第三件事儿是啥?”
“你到院儿里去,把东南角的那根枯树枝用嘴叼过来!”
“好!”
仇大娘奔出屋,右手从他手里抢过那根枯树枝,一路跟着他往家跑,一路直喘粗气,“老何啊,你闺女煞气重啊,她这是啥命啊?她咋找我啊?”
“仇大娘,你先救俺的婆娘吧!”
“行行行,大娘尽力!”
来到田禾屯子的何家院里,仇大娘只听见屋里头的女人“嗷嗷嗷嗷”叫的都不成人声了。
“大娘,您快点儿,孩子他娘……”
男人话音未落,就听屋里一声婴儿啼哭传出。
“俺的娘啊!生了!”
男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冲进了屋。
片刻,他怀抱一个婴儿跑了出来,“何家有后了,可惜是个闺女!”
话音未落,就听夜空中一声霹雳响起,他手一哆嗦,怀抱的婴儿顿时掉落在地,脑门磕在门砖上,*迸裂!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以为这是场梦。
他把希望寄托在仇大娘身上,可抬眼望去,却见那个微胖的老太太已然俯身在门槛上,一手拿着枯树枝,一手攥着拳头,额前地面一摊鲜血,口吐白沫早没了声息。
他看看地上的孩子,又看看仇大娘,俩手在膝盖上搓了搓,亦步亦趋的走向院门口,“仇大娘,你咋了?你别吓唬我啊?俺姑娘早走啦!”
原本趴在院门口的仇大娘突然拱动了一下,像是活了过来,抓着枯树枝,蘸了额头血,在门板上写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