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子举着火把看着那半截蛇身,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李居士,你竟然真的把这巴山蛇出去了?”只是李见心早已经昏死了过去,却没有回答。
良久李见心才悠悠转转地醒过来,只是感觉自己浑身脱力了一般酸软。转过头来,看见黑白子正坐在自己身边,李见心说道:“那巴蛇真的死了嘛?”
“死了,都断成两截了。”黑白子戳着巴蛇的躯干说道。
“那就好。我刚进来便惊醒了这怪物,连一点反应都没就直接被他吞到了腹中,废了好一番劲倒是爬出来了。”李见心笑着说道,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我们先回去吧。”便领着黑白子从那蛇洞里钻了出去。
李见心随着黑白子回到【两仪观】内,第一时间便去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只是洗澡的时候却是感觉自己的身上好似长起了一些类似于角质的东西,摸上去颇为坚韧,好似和蛇鳞一般。
不细细地看起来倒是和寻常没什么区别,自己莫不是要变成蛇了?李见心心中暗自惊疑。只是这一念头随即一出现却是被李见心自己压了下去,大概是和自己之前不小心咽下去的东西有关吧。李见心也不多想,浑然不知道自己竟然咽下了巴蛇的蛇宝,只是泡在水里放松下多日奔波的身体。
洗浴完之后,李见心正要辞行,却是被黑白子拉着又住了两日。李见心又提出辞行,黑白子又是挽留再三,李见心只得说出自己经脉紊乱的事情,黑白子闻言便不再挽留,只是一定要陪着李见心进川,去送他一程。
临行的马队前,黑白子正拉住李见心说话。
黑白子拉着李见心说道:“见心居士,你这次进藏后,倒是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本来还想多留你几日的,好把酒言欢,奈何你实在有事,不敢多留。”
“天下之大,有缘便能相见。”李见心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贫道便祝见心居士马到功成。”黑白子说着,塞了个小酒壶到李见心的怀里说道:“之前见心居士你帮我除去那巴蛇,贫道一直也没什么表示的,只是草庐之中只有这‘猴儿酒’还算稀奇了,还望居士不要推辞。”
李见心也不推辞,接过那一小瓶‘猴儿酒’塞到怀里,怕了拍说道:“还是要谢谢道长帮我介绍马队,要不然我一个人可不知道怎么去大雪山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那便不多说了,待我回来再来和黑白道长把酒言欢。”李见心笑着说道,随即便翻身上马了。
“那就一言为定。”黑白道长说道。
“一言为定。”李见心诚恳地答道。
“驾!”车队慢慢地动了起来,李见心也挥手再三和黑白子道别。
车队走的是川蜀进藏的路线,前一段路,李见心倒是顺路。出了成都之后,空气中的花椒味突然少了些许倒是让李见心颇有些不适应了。随着逐渐地进入密林,慢慢地也多了些靠山吃山的绿林好汉,只是寻常的劫道的,倒也不用李见心出手,大多是主人家出些银子打发走了罢,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惊险的情况。
只是随着离藏地越来越近,气候倒是慢慢地有些冷了,光线也渐渐的强烈了起来。渐渐的树林变成了灌木丛,又变成了戈壁,李见心这才真正意义上地进入到了大雪山的地界,到了昌都之后,李见心便和车队分开了,牵着马一个人踏上了寻找大雪山中的龙象寺的路程了。
大雪山所处的雪域高原阳光很大,李见心虽然进藏也颇有一段时间了,但也是有些受不了这般大的阳光。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牵着马看到了一处小河,连忙牵着马过去了,打开水袋,装了满满的一袋,便坐在水边吃着干粮,休息了一番。看着这不曾见过的蓝天白云,吹着颇有些凉意的寒风,倒是颇有一番惬意,除了这头顶的太阳实在是有些炫目。
李见心坐了一会,便远远地看到一个牧民赶着几只羊往这边来。李见心连忙用藏语喊道:“故康桑,龙象寺怎么走?”这是李见心唯二会说的两句话,都是之前从车队里问过来的。
那牧民将羊群赶到水边,隔着小河看着李见心,用不太流利的汉化说道:“你是汉人吧。”
李见心一听这牧民会汉语,当下就更高兴了,笑着说:“我是汉人,我想问下龙象寺往哪走?”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为了救自己呗。”
“过几天就快下大雪了,你现在去到不了的。”
“那雪什么时候停?”
“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后吧。”牧羊人答道。
“那我现在就去吧。”
“随你吧,你沿着这条路走,走过三百二十个玛尼堆便可以找到龙象寺了。”
“扎西德勒。”李见心连忙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拉着马寻着,这牧民指路的方向走去了。
李见心牵着马走了三天,渐渐地深入到了雪域高原的深处,慢慢的起了风雪,天色也是阴了起来,风声嚎哭着夹杂着雪花向李见心裹挟而来。
要起大雪了,李见心想到了牧民说的话,正要牵着马继续前行。而手中牵着的马儿却是嘶鸣着不愿再往前走去,李见心见状便摘下系在马上的干粮之类的东西背在背上,放了马自由,一个人往大雪山深处走去。
大雪茫茫,天色是漆黑的,李见心走在这风雪中有些丧失了方向感,他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和马一起回头的,而不是该往前走的,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李见心站在原地踌躇了会,还是没有回头,因为回头便是末路。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来的话,如果遇到同样的天气还敢不敢面对这样的风雪。
他只能在这茫茫的雪地里走着,即使没有了方向。到了最后他已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找到大雪山中的龙象寺了,他只是想走下去。
还好,李见心是个武者,还有着不错的肉身修为,他虽然在冰雪中走了许久,但是没有什么发烧发热的情况出现,他只是在大雪山里走着。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故事,当你心诚的时候,必将得到回应。
李见心本来是不信这些的,只是走在雪地里看着白花花的一片,实在是有些晃眼睛,李见心便沉迷到【般若禅】的修行之中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心经,脚下的一步步也越来越坚定。
李见心没有像神佛祈祷,他只是走在这雪山中而已,走出了一份坚定的心安。
从废功后的个人痛苦,再从秦岭到长江看到的民生疾苦,李见心虽然坚强,但他的心是苦楚的。
他从更为痛苦的人身上获得了些慰藉,但是却给了自己更大的苦恼。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为自己而痛苦还是为了别人而痛苦,或者这些痛苦便是时代的痛苦?
长江的风吹散了他的些许惆怅,却是增加了一丝悲怆,只是感慨于长江东逝的悲怆。他摆脱了无数的的哀鸣的山魈,又匆匆见证了自己的一生,为了一饭之恩又斩掉了为害的巴蛇,这才走在了荒凉的戈壁上,进入到了大雪山深处,寻找着自己想去的地方。
当李见心在大雪山深处迷路了很久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还是那个倔强的人,还是那个明知道南墙在那还要撞过去的倔强少年,是那个被人逼在墙角欺凌还不肯服气的少年,是那一个绝不肯在这里倒下的倔强少年。
自己已经倔强到不肯回头,倔强到不听劝,也倔强到不会劝人。
李见心在这大雪中终于明悟了自己的本心。
他在武道上‘神’的一路上又迈进了一小步。
风雪还在下,李见心走了一天一夜,也默念了心经一天一夜,找了一个雪堆,刨出个可以容纳自己的坑倒是钻了进去。
第二天,李见心推开身上厚厚的雪,翻身坐了起来,倒了点水袋中的水泯了下嘴唇,便塞起了干粮起来。
至于找不找的道龙象寺,对于李见心来说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已经慢慢地完成了心的蜕化。
李见心终于还是找到了龙象寺,当他走了许久之后,一抬头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龙象寺的门口。
龙象寺并不是很大,只是好像是红砖砌成的大房子一般,却又是颇为庄严肃穆,大门的两边是大型的转经轮,风一吹便是在颂念着佛经。门上的衔环兽首却是一龙一象,李见心扣了三下门,便静候着了。
当李见心默念完第二遍心经的时候,龙象寺的大门便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青年的喇嘛,看着李见心倒是颇有疑问。
李见心见状却是双手合十,用梵语说了声:“南无阿弥陀佛。”
那青年喇嘛随即也回了一礼,李见心从手里掏出照苦住持所写的拜帖交给青年喇嘛说道:“在下乃是来求三脉七轮之法来解身上的苦痛的。”
“你且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请住持过来。”那青年喇嘛磕磕碰碰地用汉文说着。
“多谢了。”李见心双手合十道。
不消一会那青年喇嘛便是引着一个颇有威严,蓄着络腮胡子的喇嘛走了出来,道:“这是我寺的住持舍空上师。”
“见过住持舍空上师。”李见心拱手道。
“你既然是照苦住持介绍来的,那便在我龙象寺住一段时间吧。”舍空上师说道。
“多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