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君莫白回到君府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父亲武天豪竟然在家里。她看着早应该出门的父亲不知怎的心中便升起一阵不安,她不敢问,她怕听到自己听到李见心的噩耗,在归途之中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明月山庄的事情,只是她不敢往坏的方面去想,在她的印象中狡猾的李见心应该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只是她的父亲武天豪还是看着她,说出了她不想听的消息。
武天豪看着胆怯的君莫白,一时有些不忍,却还是说:“李见心死了,而秦朗已经疯了。”
君莫白看着自己的父亲,她心里升起了无尽的幽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那里,如果自己不离开的话,见心是不是不会死,或者自己和她一起死掉也好啊。君莫白有些恨自己,她在恨着自己的无能,恨着自己的离去。
倏然间,杭州下雪了,杭州本来便是少雪的,更何况这才是十月十三。
君莫白看着突然落下的雪花,她的心在滴血,说好的一起去塞北看雪呢?你怎么就忍心负我而去。君莫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她几欲发狂,却又不忍父母神伤,于是她只能摆出一副坚强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轻声说道:“这不是真的吧!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她实在是不敢放声嚎啕,只能流下这两行清泪。
武天豪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伤心,直感觉心如刀割,他不知道怎么劝慰女儿,只能伸手拭去君莫白眼角的泪痕。
“忘了他吧…”武天豪如此说着,却感觉自己喉尖有着无尽的苦涩,他实在是不忍心自己女儿如此伤心。
君莫白看着自己的父亲,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想忘掉李见心,却只能坚强地应道:“好。”
“我教你【醉八仙】的内功法门,它叫做【醉生梦死】。”武天豪说道。
“好。”君莫白失了魂一般恍惚地答道,她知道这门内功的效用,她会忘掉最开心的事,开心的事往往是悲剧的开始,所以她会忘掉李见心,她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担心。
【醉生梦死】,不在醉,不在生,不在梦,而在死,只有心死之人才会练这门内功。以为练就了【醉生梦死】便可忘掉一切心伤,只是为何还会有人黯然神伤?
京城里,曹正修的府邸之中,柳一一也得知了李见心的死讯,她是从曹正修的口中得知的。
她又变成了风雨中飘摇的柳树,无所依,无所靠,世上再无那般体己人。
她之前早就为李见心黯然神伤了一次,只是她还是忍不住泪垂,美人失了颜色,风也早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了。
柳一一看着告诉自己消息的义父问道:“义父,你早就知道我和见心哥哥的关系了?”
曹正修看着柳一一失了颜色的脸,内心被触动了最后一丝柔软,有一丝动容地说:“他上一次来京城,我便知道他的身份了,惊惶阁的杀手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我从十七的口中得知他与你相遇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也是广东城的活口了。”
“义父你既然知道见心哥哥是广东一案的活口,为什么不杀了他呢?”柳一一问道。
曹正修看着柳一一的眸子解释道:“世上想杀我的人又有几何?我若是都去杀了,那不得累死,更何况他不会杀我。”曹正修对柳一一一直很有耐心。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义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在这快五年了,这五年你没有一刻不是处在煎熬之中,一边是心爱之人的血海深仇,一边是养育之恩,但只要你还活着,李见心便不会杀了我,因为你不会让他杀我,更何况他杀不了我。只是如今你便不用再煎熬了,李见心已经死了,你只能依靠你的义父了。”
柳一一闻言想起了自己那身患花柳病的母亲,她的临终遗言:“一一,这个世道太苦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直到今日她才想起原来我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义父,我想做些什么,我想给见心哥哥报仇。”柳一一望着曹正修说道,她要复仇,她要自己靠自己。
“好,我的乖女儿。”曹正修知道今日柳一一才归心,仇恨逼得她不得不归心于自己,不过他会彻底的让自己女儿归心于自己。他顿了一会,又说道:“这东厂的人手你都可以去用,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包括你的武学秘籍嘛?”柳一一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的,一切。”曹正修说道。
惊惶阁总舵中,李见心原先居住的石室里,老八正看着老二在李见心身上施针,随着老二的施针,李见心涨得发紫的面色渐渐退了下去,恢复到受伤后的病态蜡黄。老二拔出针,长长地吐出了口浊气,便又将手搭到李见心的手腕上去把脉。
李见心躺在石室内的床上,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他的人早已陷入到了无尽的梦魇之中,除了胸口还有些许起伏之外,也只剩下口中不时发散着的呓语,证明着他还活着。
“老二,他已经昏迷了三天怎么还不醒过来?”黑衣老八焦急地向已经把脉完脉的老二问道。
“你急也没用,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他中了梦魇,被人激发了心魔,身上又是经脉寸断,任督二脉,四肢奇经全都被人打断了,气海穴又被人破去了,更何况他体内又有生生不息的【童子功】内息,这些内息无法归纳到他的气海之中,只能在断裂的经脉中不断地游走。他没被他一身【童子功】内息胀死就不错了,能不能醒来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实在是力有不逮,只能用银针帮他把多余的内力泄出来,免得他的伤势更重罢了。”白衣的生门主事老二如是说道。
“哎!”老八闻言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急不来,但她还是急了。
易耳进入到石屋内看着床上的李见心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感慨颇多。这四年间他也成熟了不少,往昔的事情早便看淡了,他和李见心之间只剩下友谊了,只是这个朋友竟然倒了下去。
易耳才陷入缅怀一小会,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易耳让让,别挤在门缝里,我都进不来了。”易耳闻言当即知道是自己的‘憨憨搭档’铁牛来了,四年的时间铁牛牌‘门板’又宽厚了许多。
易耳赶紧往前挪了一下,回头看着黑黢黢的房门,只见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先伸了进来,摸到墙壁上,随即撑在墙壁上用力一推,大半个背部才堪堪先挤了进来,随后是半个躯干。
墙壁上簌簌地抖落下些灰尘,铁牛连忙弓着身子护着怀中的东西,不让尘埃落在上面,一点一点地挤了进来,易耳看着铁牛的手掌在墙上磨出的手印,心中惊讶到铁牛的力量又增加了,不过这家伙怀里藏着的是什么宝贝?
易耳见状问道:“铁牛,你护着什么宝贝?”
待到铁牛完全挤了进来之后,铁牛献宝一般地拿出被他遮得严严实实的宝贝,竟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碗饭,上面磊着五个鸡腿,铁牛咧开一嘴钢牙笑着说道:“我在想,小个子他好几天没吃饭了,这就给他带了点吃的过来。”易耳闻言,眼中浮现出一丝模糊,铁牛竟然愿意和别人分享他最珍视的食物了,泪水顷刻间便朦胧了他的双眼。
易耳看着床上躺着昏迷的李见心,侧过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哭什么?”却是笑红尘从铁牛的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易耳的举动问道。
“门主!”老八四人略微一欠身恭谨地说道。
“我这次回来从神农谷带回了一枚辟谷丹,你先给李见心含在嘴里吧,可以保他半个月不饿死。”笑红尘说着将一个红色的小盒抛给了老八。
老八接过红色小盒,一打开,里面刚好盛着一颗鹌鹑蛋的药丸,看起来黑溜溜的。老八用左手捻起这颗其貌不扬的药丸,捏开李见心的下颌,将那颗药丸塞到了李见心的嘴里去含着了。随即老八问道:“门主,神农谷不愿出手帮忙嘛?”
“毕竟咱们一个是杀人的,一个是救人的。没什么交情,人家肯给一枚辟谷丹就不错了,难不成让我将剑架在他们谷主的脖子上?咱也别强求了。不过我把李见心的症状和神农谷谷主一说。他们倒是给我指了上中下三策。”
“那上中下三策是什么?”老八连忙出声问道。
“上策,便是去少林求高僧化解李见心的梦魇,再求【洗髓经】用以改筋易脉,帮他重新接好混乱的筋脉;中策便是找到【天残老人】让他帮见心练就【天残功】,至于见心能否清醒醒来就全靠天意了;下策便是【星宿老魔】让他用化功大法化去李见心身上的一身内力,不过那一身经脉只能让他枯萎废着了。”笑红尘说道。
“这么说倒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易耳问道。
“其实一条路都没得走,少林寺早已经封山闭寺三十多年了,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有人出入过江湖,我若是带着他去少林,也不知道少林的大和尚们肯不肯出手。”笑红尘说道。
“但还是有一线希望,便不要放弃。”老八说道。
“唉,也只能如此了吧,那我便走一趟少林吧。”笑红尘说道,他实在是有些不敢上少林,曾经他的好朋友照善禅师便是出自少林。
当年那人将照善禅师废了之后,又杀上了少室山,他没有出手,内心一直有愧啊。
四月四日,举国同悲。
古有义士舍生取义,愚乎?非也,实乃华夏之义气,天地浩然之举,后遂有侠义存于江湖。今人莫有伟力,唯有一生命耳,国难当前舍生而忘死,众志以成城。以义气为盾,以科学为剑,方能扫荡妖魔,澄清宇内。感侠士之气节,心神慕之…虽哀矣,亦愿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