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天赐的极力坚持下,叶寒最终还是怀着满腔不甘离开了。
“叶师弟,非师兄不近情面,只是此行凶险异常,师兄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活着回来,实在不愿将你牵连其中。”
伫立在小院门口,杨天赐一脸平淡地目送叶寒渐飞渐远,直到叶寒彻底没了踪影,他这才长叹一声,露出无比复杂的神情。
本以为突破至金丹期,就可以脱离外门这个困了他近三十年的牢笼,前往内门继续修行,从此天高任鸟飞,一展心中抱负。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享受突破后的喜悦,叶寒口中这个令人感到绝望的消息,却犹如当头一棒,直接将他击落谷底。
杨天赐看得很明白,外门之中的这些执事,便是外门的天,倘若真有某个执事,刻意针对某个弟子,那这个被针对的弟子,绝无任何幸免的可能。
就好比他现在,如果王执事真的对他有不愧之心,无论他以何种方式挣扎,恐怕都无济于事。
他此前对叶寒说的,无非是为了安慰叶寒罢了!
可即便如此,杨天赐也不会轻易认命。
他此去寻找王执事,已经有了破釜沉舟之意,如果真试探出王执事对他有觊觎之心,他会毫不犹豫挑明,问清楚王执事究竟想要什么,只要不危及他的性命,王执事需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如此,他才能有一线生机。
当然。
如果王执事需要的东西危及到他的生命或者是前程,他会毫不犹豫拼死一战,反正他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左右不过一死罢了!
“唉,离家三十余年了,不知爹娘可还安好,此番若不能平安归来,此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值此关乎生死之际,杨天赐不由得想到了凡俗中的父母。
时间可以磨灭很多东西,却磨不掉心中的那一份牵挂,三十余年间,每当他得以清静下来,脑海总会浮现出别离时的场景。
无论是母亲言语中的不舍与悲伤,还是父亲脸上强颜撑起的欢笑,以及那份深藏的哀意,都让他恍如昨日。
本以为此次进入内门恢复自由以后,就可以衣锦还乡看望父母,可此番变故,让杨天赐猝不及防。
倘若不能渡过此劫,他此生怕是再无机会面见父母了!
一时间,杨天赐心里五味杂陈。
驻足沉吟良久之后,杨天赐惆怅的心情逐渐回转,回头望了眼生活了三十余年的小院,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御空而起,转眼便消失在小院上空。
没过多久。
杨天赐来到王执事的住处,禀告得到应允后,在对方的洞府中,如愿见到了这位王执事。
杨天赐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盘腿坐在蒲团上的身影,不卑不亢拱手行礼道:“弟子杨天赐,拜见王执事!”
蒲团上的身影,便是杨天赐口中的王执事,此人身着灰色道袍,长着白色胡须,面容看起来十分慈祥,颇具几分仙风道骨。
若非叶寒提醒,杨天赐绝不会相信,如此一位面容慈祥长者,竟会有着如此阴暗的一面。
当然,杨天赐以前如果仔细观察过的话,很轻易就会发现,对方眼神中时不时闪烁的精芒,与对方这副姿态,显得极为不协调。
而现在。
自进门以后,杨天赐就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对方,很快便有注意到,对方审视自己的时候,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目光。
这目光,让杨天赐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王执事的这道目光,就跟小时候快过年的时候,隔壁家的刘大叔,打量自家养得肥肥胖胖的过年猪一样。
无需任何试探。
杨天赐已经可以确定,这位王执事,果真对他有不轨之心,而且这件事情,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错,短短一个月就已经稳固了修为,扬师侄果真天资不凡!”牛任满意地打量杨天赐一番,随即便收回了目光,不吝夸赞道。
他并不姓王。
所谓的王执事,只是他的一个伪装罢了。
他真名叫牛任,出自金牛族赤灵分支,之所以伪装成现在的模样,只是被族中派遣至此,负责监督管理部分人族血食而已。
对于这些人族血食,他可谓是又爱又恨。
之所以爱,是因为他从族中领取的资源,与这些被他管理的人族血食的成长息息相关。
每有人突破到金丹期,他就可以在族中领取到一笔不菲的资源。
就比如现在,杨天赐突破至金丹期,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将杨天赐带回族中,他又可以从族中领取资源了!
这些人族血食,都是通过仙门测试,从人族精挑细选中带回来的,资质均属上等,修炼速度都比较迅猛,突破自然也就快,他能领取的资源也会越多。
这让他如何不爱?
至于恨。
同样也是因为如此。
他自己的资质本就普通得不像话,修炼两百年多年了,才好不容易突破到金丹后期。
而这些人族血食呢?
修炼几十年,就走完他一百多年才走完的路,特别是像杨天赐这样的,短短三十年,就突破至金丹期,如此资质,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修真天才了。
与杨天赐相比,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坨狗屎,难免会因为嫉妒,从而产生恨意。
不过。
一想到这些人族血食最终的下场,他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资质不凡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当做血食一般宰杀掉!
杨天赐强压心中的悸动,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拱手道:“多谢王执事夸赞,弟子愧不敢当,弟子有今日之成就,离不开仙门提供的资源,以及王执事之指点。”
“师侄太谦虚,太客气了!”
牛任心里暗暗嘲讽不已,脸上却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随即转过话题问道:“师侄此来,想必是因为前往内门之事吧?”
杨天赐点头道:“此乃其一,其二便是想感谢一下王执事。”
“可惜弟子身无长物,不知何以报答王执事指点之恩,思来想去,唯向王执事请示一番,看看弟子身上是否有王执事看上眼之物,或者王执事是否有其他要求,弟子哪怕豁出性命,也定当满足。”
说到这,杨天赐拱手一拜,显得诚意十足。
“呃……”
杨天赐如此举动,让牛任一下子愣住了,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心里哂笑不已。
区区血食而已,身上的所有修炼资源,还有一些法器什么的,都是经过的手提供的,他若看得上眼,早就想方设法克扣下来了。
至于要求就更别提了。
如果是女修,他或许还会有点儿兴趣,可杨天赐一个男的,他又没有什么特殊爱好,怎么可能会感兴趣?
牛任义正言辞道:“师侄不必如此,我身为外门执事,指点你等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报答恩情什么的,千万莫要再提了,你等进了内门之后,好好修炼,为仙门出一份力,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听到牛任此番回答,杨天赐心里顿时一沉,他如此诚意十足,王执事若有觊觎之心,完全可以明说。
但他却拒绝了。
这也就意味着,王执事恐怕并非觊觎他身上的某个东西,或者是有其他的要求,才会对他有不轨之心。
可王执事究竟意欲何为呢?
杨天赐想不明白。
牛任也没有多想,只当杨天赐是真的想感谢他,但他对此不屑一顾,见杨天赐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随即摆摆手道:“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吧,你修为既已稳固,且容我先禀告仙门,等明日再安排你前往内门,如何?”
“全凭王执事做主便是!”杨天赐心中一叹,拱手应道。
“甚好!”
牛任点点头,当即取出一枚传音符,装模作样低语一阵,然后扔了出去,可他实际上只是禀告坐镇此地的化神期修士一声。
毕竟即便是他,哪怕是带着人族血食离开,也必须要提前禀告。
随后,牛任向杨天赐说道:“此事我已禀告仙门,你暂且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来,我亲自带你前往内门。”
“弟子遵命!”
杨天赐拱手领命,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可走到一半,他内心仿佛做了什么重要决定,直接转身过来,看向蒲团上端坐着“王执事”。
看到杨天赐突然转身,牛任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开口问道:“师侄可还有其他要事?”
杨天赐已经决定,趁着现在还有余地,将事情挑明,争取一线生机,听到“王执事”的询问,他深吸了口气道:“王执事,弟子入仙门修行已数十载,自问从未得罪过您,可弟子想不明白,您为何会对弟子怀有敌意?”
“弟子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但凡您有任何要求,或者是看上弟子身上的某件物品,您只需一句话,弟子定会竭力满足,弟子所求的,不过是一条活路罢了!”
牛任愣了片刻,然后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问道:“师侄你在说些什么?我何时对你表露过敌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天赐摇了摇头:“王执事您不必否认,无论您如何掩饰,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自弟子来领取突破至金丹所需丹药那一天起,弟子便不止一次感受到了您藏于眼神中的恶意,弟子始终想不明白其中原委,还望王执事解惑!”
“原来如此,你观察得倒是仔细!”
牛任顿时恍然,同时也有一丝惊讶。
他自问平时装得很像,而且身上的伪装,是由镇守于此的化神期亲自伪装的,别说杨天赐,即便是元婴期修士,都未必能轻易看破。
却不曾想到,竟会是眼神出卖了自己。
“弟子恳请王执事解惑,同是希望王执事能给弟子一条活路!”杨天赐拱手恳求道。
他很清楚,自己能否活下去,全看王执事的态度,否则以他金丹初期的修为,就算反抗,也绝不会掀起任何风浪。
牛任玩味笑道:“对你等而言,真相十分残酷,有时候蒙在鼓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担心你未必能接受得了,而且,你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看着脸色不断变换的杨天赐,牛任顿了顿,接着问道:“如此,你确定还要知道吗?”
事到如今,牛任也懒得装了。
反正以杨天赐的修为,根本翻不起浪花,实在不行,就将其制服,直接带回赤灵城便是。
杨天赐身体一晃,猛然抬头直视着牛任问道:“这么说来,无论弟子如何挣扎,终究免不了一死?”
“事实便是如此!”
牛任点点头,想了想后又补充道:“不仅仅是你,这外门数万弟子,到头来都免不了一死!”
“这怎么可能?”
杨天赐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外门数万弟子,到头来居然都是一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晋升到金丹期,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前往内门修行吗,怎么可能会死?
如果真是免不了一死,那他们苦苦修炼的意义何在?
越是深想,杨天赐越是能感到笼罩头顶的巨大阴影,心里的恐惧也愈发浓郁,他隐隐意识到,这所谓的仙门,绝非他们所看所想的那样。
想不出所以然来,杨天赐把目光看向牛任,脸上带着一丝狰狞大声质问道:“王执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任轻声一笑:“怎么回事?呵呵!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又何妨?你等不过是……”
然而。
就在牛任准备将真相告之杨天赐的时候,一道巨大的轰鸣声,突然传入两人所在的楼阁中。
无论满是戏谑的牛任,还是一脸不安的杨天赐,皆为之一惊。
“怎么回事?”
牛任一脸错愕,他虽只是金丹期修士,但以他的见识,很快便意识到,如此大的动静,恐怕是守护大阵遭到了外敌攻击。
杨天赐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牛任的神色来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可换一种角度来说,对牛任不是好事,对他就未必了。
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杨天赐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转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楼阁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