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妈妈,也相信阿桃,你就算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乖乖回家吧。”
“妈,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我还能见到他吗?”
随遇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视线一瞬不瞬追随着天边的乌云,肉眼的极限是他无法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可他还是撑着眼皮,孤独又执着地瞪着天雷降下时,那道刺眼的白光。
“而安,别忘了我从小教过你什么,现在,立刻,回家!”
这一声罕见的,近乎命令式的语气,让随遇瞬间冷静下来,双方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好久,才结束通话。
随遇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山头,咬了咬牙,还是选择相信母亲,调转车头,马不停蹄地家里驶去。
车后的轰隆声越发密集猛烈,沉默的大山更是不知被砸穿烫黑了多少个焦洞,大片大片的树竹燃起又浇灭。
靳桃浪颇为狼狈地从泥坑里坐起来,满身的黄泥混着雨水,将他身上勉强可以称作衣服的碎布料弄得又脏又粘。
此刻的他,眼珠子已经彻底被魔气染成红色,大脑混沌,早已识人不清,可嘴角的笑还带着赤裸裸的弑杀之气。
介子环里的丹药,只要能增强战力、修复魂体,全都被他一股脑塞进嘴巴里。
体内的灵气和魔气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如解开禁锢的野兽,狂暴地游走在身体各处,引得经脉“咚咚咚”强烈跳动,气势强劲到好似下一瞬就能破体而出。
靳桃浪表情挣扎,体内两气对冲的感觉一点也不仁慈,肉体连着灵魂反复被撕扯成碎片,又蛮横地粘连到一起,在一个呼吸间,如此重复无数千遍。
这种痛苦煎熬的感觉,让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他不得不跪坐在地上,靠着十几分钟前以整座大山范围,布下的阵法得到片刻休整喘息的机会。
天雷意识到现在是灭杀他的最好机会,阵法逐渐弱下的光仿佛是他的兴奋剂,降下的紫雷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快,整座山头几乎陷入了白日。
靳桃浪双手下沉,重重地砸进泥土里,争分夺秒地恢复实力。
面对生死存亡,双方谁也不让谁,都恨不得立马让对方断气。
渐渐的,护在靳桃浪上方的阵法变得力不从心,光芒弱到只要再一击,就能冲破屏障,将底下那道渺小的身影彻底烧成灰烬。
它亢奋地吼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聚集了它几乎所有法则之力的紫雷降下!
……
“怎么回事啊,正看到最精彩的部分呢,怎么断电了!”
“诶!你家有电吗?”
“我家也没,可能是刚才那道雷太大的缘故吧,瞧瞧外头,全黑了。”
“我嘞个老天呐,路灯也没了,连摩天轮都看不着,不会整个市都没电了吧,这雷也太猛了吧,回电得修到啥时候啊。”
官方因为没电没网,无法及时向群众传达消息,使整座城市因为停电,陷入恐慌。
但毕竟在晚上,一大群人心中虽然有怨气,有担忧,也没发解出来,倒头和着被子睡觉去了。
可等到翌日,麻烦终于找上门了。
由于电路和网络的瘫痪,路上的红绿灯都暗了,哪怕及时派了交警指挥,大片路段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交通瘫痪。
往日象征着发达的商业中心、写字楼,几十几十的楼层,在电梯失灵的情况下,愣是一步步地爬上去了,可到了工作场地才发现——
今天被迫不上班了,因为所有的电器设备,包括电脑、打印机等全都不能用。
此时,某些人就很聪明地没蹚浑水,知道没电没网,公司肯定不上班,待在家里就当给自己放假,一步门也没出,静静等着维修工作的完成。
随遇待在家里,一整晚都没睡,全程眼巴巴地望着大门,期待有人能把他打开。
可是,直到现在,那扇门纹丝不动,心头最后一丝希冀也就这么慢慢熄灭了。
“而安少爷,翠湖里的锦鲤今天格外精神,您要去看看吗?”老管家端来一碗刚出锅的莲子粥,担忧地望着沙发上病恹恹的青年。
“钟叔,这几天你们就回去吧,当是放假休息着,让我一个人静静。”
“可……您现在这样不吃不喝不睡,我们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呐。”
“不是一个人,阿桃会照顾我的,你们回去吧,真的。”
“这……”老管家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继续劝,只能妥协,“那您记得把这粥喝了,我去跟他们说,让他们都回去。”
随遇闷闷地“嗯”了一声,又继续发呆了。
一小时后,随宅里的佣人陆陆续续都回家了,老管家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离开前,特意将一盆鲤鱼饲料放到随遇旁边的梨花木桌上。
随遇就这么一坐坐到了下午,一整天都未进一滴水的胃抗议地发出一阵“咕咕”声。
大抵是被吵烦了,他拿过旁边早已冷到的粥就往嘴里灌,等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后,他又把主意打到饲料上。
最终,他还是端着饲料碗来到翠湖前。
管家说的很对,今天的锦鲤确实活跃,小嘴巴一缩一合地全顶在水面上,饿极了。
看到随遇来了,它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往岸边游,红白黄搭配的颜色,很是吉祥。
随遇喂鱼的习惯,打小就定了。
只见他伸出手臂,手腕一翻一转,整碗饲料就这么一大块极其集中地掉进水里。
然后,他就坐在湖边的假山上,垂眸凝视着脚底一群鱼抢食,思绪也跟着慢慢放空。
等随遇回过神,发现还有大堆的饵料没吃,有些疑惑,就趴进仔细看了眼。
“嘴巴张这么大,饵都送嘴边了,怎么还吐出来?”
他也不讲究,撸起衣袖,直接下手抓鱼。
看到锦鲤今日格外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时,随遇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尝试着把手指放到鱼嘴里,鱼先是试探地闭了一下,后面又乖乖地张嘴松开,并歪头,似乎是拒绝随遇这种奇怪的行为。
“……成精了?”随遇沉默半晌,才慢慢憋出这句话。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秋风,随遇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后背冷冷的,他起身抱着怀里跟他手臂一般粗细的大锦鲤,走过一处断桥,给它放进另一处源头养出的活水湖里。
随遇趴在岸边,仔细观察。
不知为何,这条锦鲤入了这片湖,不张嘴了,也不浮在水面上了。
安静如同往常,随遇把手伸进水里搅了搅。
在一阵阵荡漾的水纹中,那条锦鲤又向自己靠近,并亲昵地用鱼身在他手背上蹭蹭,活脱脱一条乖顺的小狗。
随遇抿了抿唇,回头看向那一池争抢着顶出水面张嘴的鲤鱼,眼底缓缓浮现出一抹异色。
他从小就在这处老宅子里长大,因此即使家大到离谱,也从未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不了解的事情,可今天,这锦鲤……确实超出了他的正常认知范围。
他又回想了一下,这些锦鲤,好像都是他母亲喂食的……
想到这,随遇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了!
他像是终于明白什么似的,跑到房里,窸窸窣窣翻了好一阵,再出来时,捧着一个大玻璃罐就往青湖跑去。
跪在草地假山里抓鱼时,那些锦鲤一个比一个温顺,手指一碰到它们,就会安静得停止游动,乖乖地等待被捞。
他选了一个体型相对较小的鱼放到玻璃罐里,然后举起与其平视,怀着忐忑的心情,对它说道,“帮我找个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