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青年生气质问的,只有远去的脚步声。
黎青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消失的背影,心中翻涌的怒火一个没控制住,廊边的画遭了殃。
玻璃外壳“哐当”被重击出一个拳头大的洞,蜘蛛网状的纹路迅速蔓延,连带着里面那层价值千金的名画也成青年暴怒的牺牲品。
破碎尖锐的玻璃一半刺进青年发白的指骨,一半无声地陷进地毯,了无踪迹。
也许是提前打过预防针,黎青羽诡异地没耍少爷脾气、没闹离家出走、没吵着让外来者滚出黎家。
割口深,血滴滴溅溅,有些止不住,沿着指尖坠落,没入血红色大地毯。
除了空气中几欲散去的血腥气和画框玻璃上蜿蜒而下的血液,没有人知道血路的尽头是一间未挂名的客房。
黎青羽嘴唇苍白蜷缩在雪白柔软的床被上,明明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了,埋首窝着的样子却意外瘦弱无助,仿佛雷雨天,在洞穴苦苦等不到安抚的幼兽,喉咙低音翻滚,吐出唇瓣,变成一阵无意义颤抖的低鸣。
他的手臂发紧,掌心手背的伤口被积压,沁出指缝,融进白被,如寒夜里悄然绽放的梅花。
尚显温暖的房间好似在短短一瞬被拉回霜冬,拂开表层看似温柔的雪,露出的却是最为冻人的真相。
黎青羽贪婪地嗅着枕被几乎要散干净的冷香,眼眶发红。
那股极度偏执的样子像是从无尽深渊仰望看不见的光明,可他还是追随本能,要把最后一丝光明融入身体般,不断地将所有纳有青年气息的东西塞进怀里。
房间偏僻,极少有人经过,只是隔壁搬来了一位新管家,夜半隔音不好,开关门和脚步声会传过来。
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从未清醒过,朦朦胧胧间,特意锁的实木门被蛮横踹开,久经灰暗的房间骤然别照亮,一窝蜂涌进好多人。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
忘记了。
他只模糊地在梦里看到了一个人的模样,他长得和那个半途而废的实习管家一模一样。
不,可能还要更好看些吧,眼睛是……有点忘了,反正很漂亮,很漂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神秘。
突然,靳桃浪停止与鱼缸游鱼对望的视线,似有所感地抚上胸口,一股莫大的悲哀难过袭上心头,让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紧接着,四肢百骸蓦地涌上热流,痛到极致,痒到极致,两种感受拉扯交缠,在心脏深处不断蹦跶,无数次都想要撞破体表,暴露在空气中。
他死死咬着牙,才不至于痛呼出声,望着身旁陷入熟睡的随遇,他全身的力气像是忽然被抽走,拼尽全力也只能喊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体内的魔气也陷入不知名状的沉睡,饶是他呼唤过无数次,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他现在的体温高到不可思议,水分肉眼可见地化作烟气消散在空气里,他逼红了眼,视线模糊,身体像是被强行塞进凝固的水泥里,除了能自助呼吸外,什么都做不到。
差不多要将神智都燃烧殆尽时,身侧的随遇总算感受到不对劲,一睁眼就看到膝盖旁皮肤都快煮熟成红虾的奶娃娃。
他被吓到了,手在空中胡乱飞舞着,又是想把人抱起来,又怕这份举动贸然,伤到人。
他跪在靳桃浪面前,呼吸急促,语气不可避免地染上慌乱,“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怎么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痛吗?是不是很痛?哦,哦!对!叫医生!我这就叫医生过来!”
靳桃浪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听到对方要叫一声,立刻哑着嗓子虚弱出声。
“不……要……叫……医生。”
随遇打电话的手顿住,“可你现在这样,我……”
“不要。”
靳桃浪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后,就彻底昏过去。
随遇捏着手机,迟迟做不了决定。
这明显不是普通的高烧,他只是睡了一觉,最多不超过半小时,半个小时就能从三十六度提升到这烫手的温度,正常人哪有这个病法的?
阿桃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医生那套疗法对他或许根本没用,那……
该死!
随遇低骂一声,操着几乎被揉成鸡窝的头发,抱起孩子就往浴室冲。
“哗哗”水声淋下,很快就弄湿了衣服,冷意侵占,瞬间席卷所有滚烫。
随遇唇线紧抿,视线紧张捕捉着孩子脸上每一个表情,不放过一丝不对劲。
拜托,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