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行眸色微闪,主动举手投降,“抱歉,他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实在太像了。”
随遇冷哼,眼底的不悦满的都快溢出来,直接蜕变成护弟狂魔,抱着弟弟远离这个变态。
还没走出多远,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怒吼。
“随!遇!”
范姜下意识地摸脸,回头看到喷泉旁一袭艳丽红裙的高挑女人,整个后背“唰”的凉透。
他谄笑着错开脚步,力求挡住随遇。
“丁大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孩子是……”
那位风风火火跑来的丁大小姐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眼瞅着那截手臂扬起,就要往他脸上扇。
他一个躲闪!
对不起了兄弟!
“啪——”
随遇被扇得偏过头,丁璇芷甩了甩发麻的胳膊,还是不解气,抬起准备再来一下,被随遇扼住手腕,动弹不得。
“放开!”
随遇说:“丁璇芷,好聚好散,别闹得下不来台。”
“什么好聚好散,经过我同意了吗?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要不要脸啊!”
女人戏谑的目光落在随遇臂膀里的孩子上,“这孩子是你第几个前任生的啊?真是可怜,从小跟着你学,长大了跟你一样是烂货!”
丁璇芷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花心大萝卜扇成猪头。
她丁璇芷要什么没有?
学位、家世、外貌,哪样拿不出手?
在一起不到五天,这个人就厌了,跟她提分手!
初遇、热恋、磨合、成熟、平淡。
爱情的五个阶段,一天一个,被这个负心汉玩得明明白白的!
“丁璇芷,最后一次警告。”
随遇眸色微沉,声音冷得都快滴出水。
“你随便怎么骂我都行,但是做人最基本的,别把不相关的人扯进来。”
他脸皮厚,名声也不好,哪怕大庭广众之下被前任逮着骂,心里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见随遇不为所动的模样,丁璇芷顿时有些泄气,可还是强撑着不露出脆弱的一面,“不相关?随遇,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混账话?”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周围还都是熟面孔,纷纷涌上来。
“璇芷,眼见不一定为实,你收收脾气,今日毕竟是沈家主场,再怎么样,也不要驳了东道主的面子。”
“是啊,抬头不见低头见,往后还要做生意的,你们丁家最近不是和沈氏有合作吗,就算不为别的,公事上的面子也马虎不得。”
“随遇你也是个男人,总要让让女孩子嘛,哄一哄呗。”
“哄人这种事随遇你不是最熟的吗,说一句又不会死。求求了,你们这些少爷小姐们,别再冷战了……”
大家或真心或暗讽,你一言我一语劝着。
话题中心的两人都愣是谁也不肯退让一步,随遇态度坚决地让丁璇芷道歉,而后者也想让随遇服软,都是执拗的性子,一时难分高下。
“丁大小姐啊,你误会了,那孩子是随遇的亲弟,不是什么未婚生子。至于分手那件事,随遇就这个性子,没有人能例外,这样说你能接受点吗?”
范姜掺和在中间,都不知道叹了几口气,“还有随遇,你弟现在还小,就算人家道歉了,也听不懂,唉你们这,这,我都不想管了!”
旁边纷纷扰扰,让靳桃浪却像个事外人一样。
叽叽喳喳的人声仿佛有很奇妙的催眠效用,不一会,开始眼皮打架。
他困顿地把脑袋伏在随遇的颈侧,染上倦意的声音听着软绵绵的,顷刻就让随遇哑了火。
“要睡觉。”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
随遇眼神顿时软下,唇角不由翘起,看得对面的丁璇芷碍眼膈应极了。
莫名被分手,她极度不爽了好几个月,现在找到人,本意也只是想搞清楚原因。
可她低估了自己的暴脾气。
即使弄清楚那孩子不是随遇的,对上那双比看陌生人还要漠然的眼神,她心脏还是抽痛。
当初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提过孩子的事,那个时候的随遇怎么说的来着?
想起来了——
“要什么孩子,又烦又累赘。”
男人果然是善变的动物。
“丁璇芷!别!你干什么!”
范姜阻止不及,眼瞅着女人扯过桌布,高高的香槟塔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地往随遇头上倒去。
玻璃杯与撞色大理石板剧烈碰撞,“噼里啪啦”,混着尖叫,此起彼伏响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近两米圣诞树形玻璃塔,混合无数瓶典藏香槟,顷刻间变作地上一片狼藉,迸溅的玻璃碎片在地上弹了弹,尖锐处一不小心就划伤了地上的男人,星星点点磕出丝缕血迹。
不少人的礼服也因此遭了殃,好在酒液着色不深,稍微处理后,能应付今晚的宴会,也不至于太过失礼。
“随遇,没事吧?弟弟怎么样,有没有被玻璃割到?”
范姜不复之前的吊儿郎当,狠狠地剜了一眼被控制起来的丁璇芷后,踩着一地的玻璃渣和酒水,小心翼翼地查看一大一小的状况。
沈之行没想到这位丁家大小姐会如此激进,没脑子,这下他不得不出面制止。
要是没闹大,两家的合作尚且可以继续谈,他还能在晚宴开始前,欣赏一出好戏。
如今这位丁小姐就差没把“砸场子”三个字写脸上,要是还继续合作下去,别人怎么看他们沈家?
什么海归精英,学位都是拿钱买的吗?
沈之行不动声色地带着一众保安,微笑赶人,“丁小姐,我们这庙小,还请移步。”
“等一下。”
随遇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护在身下的靳桃浪被小心送到范姜怀里,确保没大碍后,他才有精力对上“疯婆子”。
昂贵的西装被酒浸透,走动间,甚至还有窸窸窣窣的玻璃渣凋落,裸露的手腕、脖根、脸上都被划出伤痕,被滑落的酒精刺激,光是看着,就让人止不住抽气。
而随遇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嘴角噙着的笑规整到没有改变一丝弧度,可那双酝酿着风暴的黑眸和满身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使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好几度。
他单手插兜,神情冷然,望着丁璇芷的视线寂然到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你闻过你自己身上的味吗?一股暴发户起家的粗俗气,丁家从孤儿院把你接回来真是闲得蛋疼,根都坏掉的东西,再养,也只能长成一堆垃圾。”
“谁说我是孤儿院找回来的!你别血口喷人!”丁璇芷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慌张,大嗓子吼道。
“假的真不了。”随遇一步步靠近女人,残忍地欣赏着后者眸底缓缓溢出来的恐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分手的原因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敢听吗?”
“随,随遇,我错了,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不要,不要说。”
丁璇芷彻底慌了,眼泪汪汪,疯狂想挣脱钳制堵住男人的嘴。
随遇恶劣地勾起嘴角,听着周围压低的讨论声,漫不经心地放出一个爆炸性消息。
“丁总怎么算也快六十了吧,也就你下得去嘴。”随遇冷嗤,“让我想想,从孤儿院接回来的时候,几岁呢,正好十四岁,吸引老色狼的年纪呢。”
一石惊起千层浪!
就连沈之行也惊奇地挑起眉毛。
按照随遇的说法,丁璇芷身上流的根本就不是丁家的血!
丁家夫人恐怕还不知情吧,不然怎么可能还留着这个和丈夫搞在一起的“大女儿”。
好大的瓜啊!
这几天,丁家要大洗牌喽。
“你胡说!随遇我要告你诽谤!我就是丁家大小姐!丁家全部资产都是我的!你们肯定是嫉妒……啊!放开我!把你的脏手拿开……”
丁璇芷尖叫着被保安拖走,沈之行恰时将一行吃瓜人的注意力唤回来,“宴会差不多准备开始,各位进屋吧。”
他走向随遇,“先去换衣间换衣服吧,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也不好受。”
随遇点头,盯着窝在范姜怀里昏昏沉沉闭上眼睛的靳桃浪,注意到异常红润的脸颊,立马感觉到不对劲。
摸上时,偏离正常的高温袭来,他心弦骤紧,一改方才的凌厉,侧头紧张问道。
“有没有孩子吃的解酒药?”
范姜有些无语,“哥,小孩子好像不能吃解酒药吧。”
沈之行皱眉,拍了拍奶娃的小脸蛋,确定是否有意识,见后者不耐烦地蹙起小眉头,缓了口气。
“没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应该是不小心吞了几口酒,叫醒,让他多喝点蜂蜜水,纯牛奶,或者吃点水果,尽快代谢排出体内的酒精。”
沈之行把三人带到客房,约摸五分钟后,家庭医生来了,一通检查后,给出了跟沈之行差不多的治疗办法。
沈之行还要招呼客人,不能久待,很快房间就只剩下三个人。
范姜握着温热的牛奶,一勺一勺地喂着,随遇拿着纸巾,把嘴角漏出来的奶擦干净。
不知是有感而发,还是单纯嘴欠,范姜来了一句,“嘿,要不是心有所属,咱爷仨真可以试着搭伙过日子,看咱配合得多默契!”
随遇额角抽疼,“太闲了就去给我搞杯鲜榨果汁,别放桃。”
“得嘞,弟控大人。”
范姜放下渐空的杯子,抬步朝外走去,一开门,差点没膝盖一软,跪下去。
“黎总,您怎么在这啊?”
黎晏手上端着的,正是范姜要的鲜榨果汁。
“送东西。”
他不明白沈之行要搞什么名堂,亲自把请帖送到家就算了,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出席,说准备了很大的惊喜给他。
他极少参加这么单纯的生日宴,以往这些宴会,都是披着庆祝的外壳,开展商业活动,他也乐意去认识新鲜血液,和合作商巩固一下感情。
不过,人家做到如此地步,黎晏也愿意给几分薄面——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宴会邀请嘉宾里有“随遇”。
上次跟随遇在酒店对上后,他带人把房间翻了又翻,没放过一丝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靳桃浪生活的痕迹,还诡异地搜查到孩子的衣服。
这让他不由地怀疑,靳桃浪和随遇,已经分开了。
到现在为止,整整三天,我发动全部人脉,却再也找不到一丝靳桃浪的踪迹。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随遇。
“您辛苦了。”范姜不敢耽搁,赶紧接过果汁,又是一段难言的沉默。
他眨了眨已经开始干涩的眼,尴尬地扣门,“那个,您要不进来坐坐?”
“黎总日理万机,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就好。”随遇不知何时走过来,代替范姜,高大的身形瞬间将入口堵得死死的。
黎晏隐下心底妒忌到发酸的情绪,沉声问道,“你跟他,还有联络吗?”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谁人不知黎总神通广大,居然也有你找不到的人,稀奇喽。”
看到黎晏这副模样,前几天他保镖被揍得直不起腰的憋屈,顿时被洗刷干净,心情好了不少。
他搓了搓下巴,坏笑,“黎总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替身走了,还有正主啊。”
“商人向来不做亏本买卖,你又是送钱,又是送温暖,送资源,不就是想要人家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舍近求远呢?那位在国外读书,又不是死了,你作为金主,一个电话打过去,她还能不理你?”
范姜不清楚这两人何时结下了梁子,想劝架,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只能扯扯兄弟的袖子,让他语气好点,别呛。
这位毕竟是黎家实际掌权人啊!
“我跟她,最简单的资助关系而已。”听完这几句挖苦,耗尽黎晏全身上下所有耐心。
“那我也跟你摊牌吧。”随遇环臂靠着门框,头半歪,口吻带着不怀好意的调笑。
“阿桃亲口跟我说的,他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最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而已。”
他毫不介意地套用黎晏的句式,还冠上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一旁的死党牙痒,恨不得把那张嘴用胶水狠狠黏上。
随遇说:“强扭的瓜不甜,无论黎总想找情人,还是管家,另请高明吧。”
闻言,黎晏表面不动如山,实则垂在身侧的指节正因为太过用力,泛白,手心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在撕裂般的心脏抽痛上,虚若无物。
男人眼皮半阖,长廊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融化不了历经万年的寒冰,逸散迸发的冷气愈发有了实质,无差别穿透四周所有的活物。
范姜实在受不住,躲回房间门后的沙发,很仗义地留下兄弟一人承担这份考验!
“渴。”
靳桃浪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视线搜寻了好一会,终于锁定范姜手上的果汁,跌跌撞撞地下床,往沙发走去。
范姜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口的交锋,根本没注意到一个磕磕碰碰朝他走来的小孩。
酒精量再少,对脆弱的小孩来说,还是难以短时间代谢的。
靳桃浪浑身没劲,走到一半就停下,他眯着眼睛,实在看不清脸,按照习惯喊了一声。
“随遇,渴。”
结果这一声,同时引得房间内外三人停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