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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银子劝道:“大人别担心,尊上有分寸,一定不会受伤。”

若夷捂着眼睛,声音骤然苍凉很多。

“一对一,他确实是最强的,可那些人的手段岂止如此,群起而攻之,不狠狠在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怎么会甘心?”

小银子疑惑地抬起头,顿时发觉眼前的人陌生起来,一改之前的无辜柔弱,浑身极力收拢的冷气稍微泄露一丝,就让他控制不住起鸡皮疙瘩。

靳桃浪本想直冲边关,给那些胆大妄为之辈一个狠狠的下马威,可中途他的眼皮直跳,思考片刻,还是回转路线,往距离最近的三将之一,炎无领地飞去。

可能是座下好看的人太少了,就像这个炎无,长得比右护法还磕碜,他才被那个若夷迷得头昏脑涨,居然主动关心人。

想着想着,靳桃浪心又凉了些,他刚才的语气好像很不好,会不会把人惹生气了,要不还是哄哄?

得拿什么东西哄呢?

算了,到时候问西门靖吧,这家伙浪了这么些年头,除了辣眼睛外,可算有点用了。

“什么东西?”

靳桃浪一掌拍着空气,却诡异地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反射性地掐了掐。

【啊啊啊啊!痛痛!主人!】

靳桃浪听不到零点的哀嚎,环视四周飘散的云朵,狐疑地伸手扒拉,除了有点湿湿的,什么感觉都没有,那他手上掐的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摸起来还怪舒服的,热热的,搂怀里当暖手的正好。

零点被如此“粗暴”地蹂躏,眼泪花“簌簌”地往下掉,靳桃浪顿觉惊奇。

“还能挤出水?不会真是朵云吧?看不见的云,有意思,拿回去送给白水蛋玩。”

【主人!坏蛋!忘记人家就算了~还把我送给什么白水蛋!】零点举手控诉道。

谁能有它惨,好不容易等七宿离开,吭哧吭哧地追上主人,正高兴地给主人一个亲亲,就被这样子对待!

哼!

炎无是靳桃浪所有属下中最谨慎,也是实力最弱的人。

狡兔三窟,这个人百窟都嫌少,鬼精得像个老鼠乱窜,从地上钻到地下,十条堵九条的地道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但这人的软肋,他也再清楚不过。

“咚咚咚——”

“请问玉珠小姐在吗?”打扮成寻常小厮的靳桃浪压低声音,朝开门的老婶子问道,“我家大人有请。”

老婆子谨慎得很,见是副生面孔,把门缝又压小了些,只留下一只眼睛的间隙,“你走错地方了,我这可没什么玉珠小姐。”

靳桃浪愣怔片刻,往后退了几步,又从背后掏出一幅画,来回比对好久,才再次上前,抱歉了几句就离开了。

老婶子赶紧关上门,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对劲,忙不迭跑到院子后面一口封了许久的水井前,四下探查过好几遍确定无人后,才朝着幽深的井口喊了一声。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快些上来,老奴去准备车马。”

“好。”

古井深不见底,老婶子好不容易等来她家小姐的回应,才回屋收拾东西。

玉珠顺着井绳往上爬,片刻,脏兮兮的小手攀上井沿,紧接着被黄泥糊了满身的八岁小女孩趔趔趄趄地翻过高高的井口,拍了拍手,就要往屋内跑去。

不慌不忙看了全程的靳桃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袋,打晕、装袋、系紧,从善如流地完成绑架操作后,又飞回原位置,颇有闲情逸致地欣赏着那位婶子的慌张,和势要把这个院子都翻过来找人的架势。

终于等到人出门打算报告后,靳桃浪才懒懒地翻了个身,特别好心地递了张饼给醒来的小女孩。

“你是炎无的第几个闺女?”

“第三百八十九个。”

小女孩很自来熟,没有辟谷的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是不是坏人,接过饼就连啃了好几口,拍着胸口,差点没缓过来。

靳桃浪语气颇为怪异,“她们,都没活下来?”

“嗯。”

要说炎无除了打地洞外还有什么癖好,那必然是生孩子。

早年前没跟他的时候,干的都不是人事。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遭报复了。

且不说十个孩子能不能有一个顺利出生,再者,到了十岁,那些孩子一律会因为各种原因,莫名其妙死掉。

得不到的,总有一天会疯魔。

一开始他不觉得有甚,成天后院起火,糟心狗血事搬出来随机能砸死一城的写书人,都放缓不了他找新人的速度。

后面越来越不对劲,麻木、摆烂、觉醒、后悔……他强迫自己镇定,却也挡不住必死的结局。

最后,不管生出了多少个,带把的,还是不带把的,他都唤作“玉珠”,寓意为珍稀之物,出生后就会专门养在很多偏僻的院子里,听说还是受一个江湖算命人提点。

“哥哥,你是过来杀爹爹的吗?”

玉珠天赋不错,却被明令禁止修炼,这么多遭过来,炎无都被整出经验了,一旦修炼,无论是魔修还是灵修,走火入魔的机率是百分之百。

靳桃浪挑眉,“你好像,很希望你爹爹死啊。”

“我不想他再造孽。”玉珠一骨碌坐在地上,脸上发干的黄泥搓几下就掉,“我本来有好几个姐姐的,可是,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过几天,没准还会多几个弟弟。”

靳桃浪忽然道:“想活下来吗?”

玉珠摇头,随后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行。”靳桃浪蹲下身子,咧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带我去找你爹,我亲自帮你杀他。”

“杀了他,我就能活吗?”

“小玉珠,树上有几个烂果子是很正常的事,可能是被虫蛀了、也可能是被鸟吃了,但当树上结不出一颗好果的时候,就该狠心点,连根砍掉。这样,有觉悟的小果子才能埋进土里,自己长成新的大树。”

靳桃浪循循善诱,“东躲西藏的日子,很难受吧,只要你点头,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玉珠,放心,我会揽下所有罪,你不是杀死炎无的凶手,你可以重新变回正常人,活上个十年、百年、千年,直到厌烦为止……”

玉珠的心思藏不住,全显现在脸上,只纠结片刻就点头答应了。

“真乖。”靳桃浪满意地捏了捏女孩的脸蛋。

婶子去而复返,身后还乌泱泱地跟了一大堆人,刚推开门,失踪的小姐一动不动地躺在前院,她顿时吓得身上的肉都跟着抖了抖,一个箭步冲上前,搂着玉珠就晃。

“小姐!小姐!一个个都愣着干什么,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城主拿你们是问!”

他们一行人都准备过来收尸了,见女孩气未绝,赶紧帮忙。

有叫郎中的,有负责去抓药熬药的,也有跑去通知城主的,一阵兵荒马乱下来,天色早已入夜。

玉珠安然地睡在床上,听着规律的呼吸声,老婶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她这条老命也算保住了。

城主炎无是悄然借着夜色来的,后头还亦步亦趋地跟着足足两个长列的高手队伍。

他原本不打算来的,今天这个孩子死了,明天就会有新的补上,总有一天会有个健全的能活过十岁。

可禁不住吹枕边风,这孩子的娘亲最近很会来事。

没记错的话,和她同期的其他几个孩子在一年前就差不多没了,这个能坚持到现在也算破纪录,可以适时构建父女情了。

“玉珠,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炎无坐在床边,调整好表情,很快就进入状态,声泪俱下地哭喊道,硬生生把女孩从睡梦中叫醒。

“爹爹!”玉珠在剧烈的摇晃中醒来,揉着眼睛看到来者,瞌睡虫瞬间跑完,惊喜地抱住了炎无。

靳桃浪蹲守在窗外,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出已经开始有点假戏真做的父女情戏码,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小孩子好骗得很。

就在这时,玉珠的眼神忽然变得躲闪,频频朝窗外看去,“爹爹,玉珠有话想和你说,你一定不要怪女儿。”

这会,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怎么回事了,炎无脸上的温情迅速褪下,烙印在肌肉的记忆先于思想,一巴掌甩开了挂在胳膊上的小孩子。

玉珠是个普通人,根本经受不住炎无全力一击,对于背叛自己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孩子,炎无都能毫无怜悯心地弄死。

“走!赶紧走!”

炎无连一丝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角落那个摔嵌进砖瓦的血身,疾步就要往外撤离,可惜,没时间了。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走进包围圈!

作为曾经的三大将之一,炎无对靳桃浪绘制阵法的能力认识得无比深刻,只要是被他盯上的人,难逃一死。

“炎无呐,你跟了本座这么久,应该知道本座最讨厌的,就是等人。”

靳桃浪还是一身粗制灰布衣裳,非但不显得落魄穷酸,举手投足的贵气,和满身诡谲的气质,将身后那破败的院子衬托得像披了层金光似的。

只是轻轻一挥手,守在院外的侍卫脚下蓦地闪了一下,紧接着,脚下阵法启动,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就被生拖带拽地埋进土里,短短一个呼吸,满院的人消失不见,只留下几把长剑散乱地丢在地上。

屋内的人看到这一幕腿都哆嗦了,炎无满腔的愤怒无敌释放,在靳桃浪斜睨看过来时,又夹着尾巴偃旗息鼓。

他很有眼力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将眼底的淬毒藏得一丝不漏,三百年没跪过的膝盖说完就弯,隔着矮矮的门槛,冲靳桃浪疯狂磕头。

“尊上恕罪!尊上恕罪!”炎无冷汗直流,青黑粗狂的脸霎那间惨白无比,“末将失职,未能在第一时间恭迎归位,原本想着搜寻天下秘宝,好生给尊上送去的,可惜苦于囊中羞涩,末将……”

靳桃浪最烦他们东扯西扯,说一大堆废话,他想要的很简单,一是搞清楚外面那群灵修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二是杀鸡儆猴。

他的视线慢悠悠地转到炎无身后四个近卫,以及照顾玉珠的老婶子,残忍地勾起唇角。

“你们之中,谁,帮本座从你们城主嘴里撬出点有用的消息,本座今晚就放过他。”

靳桃浪施施然地朝头顶的月光看了眼,露出森白的牙齿,“日出之前哦。”

说罢,转身也不理会这些人斗成什么样,伸了个懒腰,找地方睡觉去了。

翻来覆去间,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跃至屋檐,望着那轮满月长吁短叹。

润透的指尖隔空划拉着,又魔气牵引,变幻成一只只黑红色的小千纸鹤,轻轻吹了口气,它们瞬间活了过来,亲昵地在青年的掌心蹭了蹭。

一声命令中,纸鹤群纷纷朝各个方向飞去,有给前线西门靖的、也有专门散播消息的、不过大多都往魔宫飞去了。

若夷似乎冷静下来,在小银子的再三要求下,终于肯坐下来。

可这一坐就是足足一天,透过窗户失神地望着月亮。

藤椅上,素冷的月光像闪闪的碎银子撒在男人身上,他单手撑着脑袋,宽大的袖口随之滑落,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小臂,如瀑长发垂落,映衬着雪白衣袍和肌理,愁绪萦绕的眉宇和微敛的眸子,无声无息地传递出扯得心尖疼的破碎感,让人没由来地想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贵人。

忽然,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振翅声,若夷仿佛是感应到什么,蓦地站起来,朝前迎去。

只见一个个大概有小指甲盖那么大的黑红千纸鹤恍若无物地飞跃结界,很有礼貌地在若夷面前一字排开,紧接着独属于青年慵懒华丽的嗓音传来。

“有在魔宫好好待着吗?绝对!不准!出去!听到没!”

“本座回来要是见不到你,就去玄初宗抢人了!”

“本座名声差,不在乎,你要是想留个好名声,就乖乖的。”

“……早上……本座的语气是差了些,你要实在生气的话……算了……等本座回来。”

“殿内有很多密室暗格,里面很多丹药能提升修为,随便翻,或者叫小银子找给你,不用给本座省。”

“……”

青年的语气从最初的滞涩强硬,到后面渐渐软了下来,偶尔掺杂几分别扭,若夷沉寂良久的心脏像被注入一针针暖流,活络跳动了起来,僵硬的四肢骤然回暖,让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

每只纸鹤在说完话后就会化作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细的魔气,逐渐累积,等全部纸鹤完成使命,汇聚的魔气回转,凝结,绕到男人的腕骨,化作一只黑到发亮的细环,仔细朝里看去,还能瞄见里头如赋予生命般,流动逸光的血线。

若夷用指尖缓慢摩挲着手腕的黑环,眼神温柔入骨,充满爱意,却在深处藏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最多三天……我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太晚睡的结果就是,早上怎么也起不来,靳桃浪踏进院子已然日上三竿,暖洋洋的阳光照下,他本就困乏的眼皮顺理成章地又往下耷拉一点,注视屋内横陈的“尸体”,一开口就暴露了浓浓的起床气。

“谁先来。”

屋内的战况不可谓不激烈,没一个完好的物件,人也是,鼻青脸肿,废手的废手,断脚的断脚,进气多出气少,仿佛下一秒就要白眼一翻彻底睡过去了,就连砖墙上那具小小的尸体也被连累,四散分离,连头骨都被踩烂了。

靳桃浪见多了这种场面,也不觉得愧疚,对炎无如此,对玉珠亦如是。

他早就说过了,要斩草除根的。

良久,还是窝在角落的婶子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哆嗦着嘴皮子,把四人联手威逼出的秘密都出来。

越往后听,靳桃浪的表情就越吓人,狭长的眼眸眯起来看人时,高傲又自大,带着上位者的压迫和窒息感,婶子不可避免颤抖起来,缩着脖颈跪在地上,不停恳求靳桃浪放过她。

“好啊。”

听到肯定的答复,婶子连高兴都来不及,就已经头首分离了,紧接着,屋内再也没有一丝活气……

西门靖匆匆忙忙赶到城主府,还未到大堂,就瞅见花园里热闹的一幕。

他家尊上正被足足十五个美妇人围在中央,还没靠近,娇滴滴的笑声和恨不得一拐八十个弯的撒娇声,揉作一团砸了过来。

莺莺燕燕,好不快活!

“尊上,您可算来了,您都不知道炎无那个老家伙有多坏,还好您来了~”粉衣女子有着不堪一握的水蛇腰,甜软的嗓音掐起来说话时,娇媚极了。

伺候在右侧的青衣女子拦住了对方倒酒的动作,声线偏冷,却在撞上靳桃浪那双总噙着风流的眼眸时,也浮现出小女人的娇羞。

“尊上过来是办正事的,不宜喝酒。”

“瞧瞧这记性,哎呀,尊上您吃水果,可甜可甜啦。”粉衣女子说话暧昧,动作却规矩得很,完全不敢碰上青年的衣袍。

靳桃浪掀开眼帘,恰好瞅见珠帘后的西门靖,起身淡定地理了理衣摆,在一道道娇软的挽留声中走到西门靖面前。

“边关的兵都撤了吧?”

西门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地点头。

靳桃浪读懂了对方的情绪,难得耐心地解释。

“除了玄初宗,剩下八大宗门都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西门靖皱眉,以那些仙门的实力,没了柏竹秋,没了玄初宗,什么都不是。

就算安插了眼线,里应外合,他们也没有足够硬的牙和胃将整个魔界吃下来。

难不成,修仙界偷偷摸摸又培养出了一个柏竹秋吗?

忽地,脑中精光一闪,他抬起脑袋,颤动的瞳眸紧紧锁定靳桃浪,“尊上,他们想要的,是你的命!”

靳桃浪轻笑,“也要他们敢进来拿。”

随后,他拍了拍西门靖的肩膀,“右护法那边收服得差不多了,这边交给你了。”瞥了眼周围一圈的美人,全都是炎无的后院。

“尊,尊上,你要去哪!”西门靖嗓子发颤。

“回魔宫睡觉。”靳桃浪扶着脖子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听着骨头“咯咯”摩擦的声音,懒洋洋道,“就他们那胆量,一个炎无消失,就足够让他们再斟酌斟酌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说到天衣无缝时,靳桃浪的语气极尽嘲讽,他们想搞团战就搞团战,谁惯着?

想引蛇入洞,偏不遂人意,他就是不出去,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看谁耗得过谁。

“尊上,这些不能交给小银子吗?”西门靖苦逼得脸都垮了,闲散惯了,偶尔来点公事调节确实不错,但这个量也太大了吧。

“他还小,你忍心吗?”

“忍心。”西门靖毫不犹豫地回答,“从小抓起,才能变成更厉害的人!”

靳桃浪不想再浪费时间,敷衍一句,“行了,到时候给你调人。”

“多谢尊上。”得了帮手的西门靖顿时轻松不少,喜滋滋地转身,扎进美人堆处理炎无的烂摊子。

靳桃浪低笑一声。

他只说了调人,但可没保证那个人是小银子。

靳桃浪没忘正事,不知道若夷喜欢什么,他就多跑了些地方,好吃的、好玩的都买了点,不知不觉,介子环里的空间都被挤满了,手上还拎着几个小包,他只好作罢。

回到魔宫,又是深夜,靳桃浪轻手轻脚地进去,正好撞见小银子出来。

“尊上!您回来了!”小银子惊呼一声,激动得跑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受伤才呼了口气。

还没等靳桃浪回答,一道重物砸地的声音陡然响起,随后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靳桃浪的视野里,终于闯进了心心念念的人。

甚至都不用言语,光是简简单单的眼神,靳桃浪就读懂了若夷强压的情绪,这一刻他想也没想,三步并做两步,跑着将人拥入怀中。

小银子早已悄声褪下,并妥帖地关好殿门。

偌大空旷的殿内,此刻只剩下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

“本座高估自己了。”靳桃浪把头埋进若夷的颈窝里,贪婪地嗅着,鼻尖发酸,“栽了……本座真的栽了……若夷,你没机会后悔了,在本座腻之前,那只能是本座的!”

若夷闷声“嗯”了一下,手臂箍得更紧了,那力道像是要把人融入血肉,偏执又癫狂。

抱到最后,靳桃浪都好不意思起来,一把推开男人,然后在对方难过之前,把手上的,还有介子环里各种精致包装的礼物一股脑掏出来,最重要的!

他在介子环里找了又找,怎么也摸不到那团云,莫名地难过,“那个礼物最好玩了……”

“没关系,我帮尊上找,是什么样的?”若夷扫了眼地上堆积成山的礼物,平日没什么波动的嗓音都染上了跃动的笑意。

“看不见,软软的,热热的,嗯,用力的话还能挤出水!”

若夷在第一个词出来的时候,就锁定了鬼鬼祟祟飘在青年后脑勺的零点,佯装思考地靠近靳桃浪,然后在零点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递到靳桃浪面前。

“是这个吗?”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就~就知道欺负人家~】

靳桃浪还没上手,就摸到湿湿的东西,动作一下子顿住,若夷适时提醒,“可能是之前太用力,把它惹哭了,这次小心点。”

听罢,靳桃浪收敛很多,果然,感应到胸膛被蹭了蹭,正想和若夷说,霎时回神,“这原来是你养的东西吗?你能看到它?长什么样?”

闻言,若夷眼神忽然变换,又很快在靳桃浪面前掩饰好,摇头浅浅一笑,“不算我养的,这小家伙被主人不小心弄丢了,正找主人呢。样子的话,和云朵差不多。”

他忽然压低身形,凑近零点,“有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呢……”

抬头正好与靳桃浪对上,又粲然一笑,“跟尊上一样,好看。”

靳桃浪心脏仿佛漏了一拍,偏过头,掩饰性地轻咳几声。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若夷凝视着从耳垂起,有往下满眼趋势的红晕,哑声道,“没有谁,实话实说。”

说着,他猛地贴近青年,毫不费力地把人横抱起,往殿内特意引进的活水浴池走去。

“放开!本座能自己走!快放开!若夷!若夷!”靳桃浪胡乱挣扎,掐着男人的脖子,厉声恐吓。

若夷非但没把人放开,搂得更紧,嗓音不知何时变得粗重无比,暗火丛生的眼眸里充斥着巴不得彻底把人吞吃入腹的恐怖占有欲。

他垂下头颅,在靳桃浪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很轻,很滚烫的吻,“请尊上迁就我一些,别,乱动,可以吗?”

靳桃浪眨巴着眼睛,像是想起什么,迅速安分起来,缩回手,扣紧衣襟,支支吾吾道,“本座,沐浴不需要伺候,你早些休息吧。”

若夷不作声,可急促的脚步将他的目的显露无疑。

“扑通——”

靳桃浪被扔到浴池里,身形还没站稳,又一道沉闷的落水声响起,腰间被不容置疑的力道揽去。

水里简直是若夷的主场,靳桃浪伸手不断推拒着男人的靠近,语速又快又急,“等!等等!本座今晚不想,你别闹!”

“啪!!!!”

推搡间,毫无章法的动作忽然停下,靳桃浪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以及若夷被扇偏的脸。

若夷的皮肤很白,被热水一蒸,又软又嫩,像个白水蛋一样,可如今那张脸上堂而皇之地印上一个新鲜的巴掌印,让靳桃浪心虚不已。

靳桃浪出于本能地上前,却硬生生在半路停下,攥着身上快被扯坏的衣服退到边缘,打算狠下心,跟若夷重申一下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以及上下位置。

结果,若夷忽然给他扯了别的话题。

“尊上,没闻到吗?你的手臂、头发、衣服上,都是女人的味道!”

若夷半张脸埋在阴影处,让人看不清表情,却无人敢忽视他强大的气场,以及嫉妒到阴鸷的语调。

他这两天心绪不停,觉也不敢睡,记忆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制似的,不断回放着靳桃浪因为他的死,被天道绞杀的画面。

没错,在青崖底下,他全都想起来了,但可笑的是,他的爱人却忘记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柏竹秋是个可以打架的对手,而若夷,说难听点,初尝的新鲜货罢了。

若是没有恢复记忆,他是可以等的,可以慢慢来,让靳桃浪重新爱上他。

可偏偏他记得每个世界的亲密无间,记得那双眼睛只有在看向他时才会盛满爱意,他们给予对方全身心的偏爱和忠诚,可……

若夷轻嗤一声,他怎么能不懂,在没有真心爱上一个人之前,所有的不规矩都只能算作“情有可原”。

他拼命地想控制住自己,所以一开始忍了,可后面越来越激烈的推拒,不断地将心底那份猜想落实——

他的人,被碰了!

靳桃浪没有察觉到若夷眼底酝酿的风暴,还真抬起胳膊闻了闻,奇幻勾人的味道钻进鼻腔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拿开了。

炎无养的那些女人真有本事,他啥也没碰,沾上的香味就留到现在,话说当时,他还以为是花香呢……

完了,这下闯祸了。

靳桃浪自知理亏,抿了抿唇,道歉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他就没这么细心地哄过人,坐在他这个位置上,无人敢忤逆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吃瘪,也是和柏竹秋对上输了。

这种事,放在以前,他绝对会第一时间换人,世上美人这么多,他又不差这一个,还是压了他的,谁稀罕。

但是,感觉太奇怪了,他就是不想把人放走,也不想让他不开心,反正,就算绑起来关进暗室,天天就看上几眼,心情也能瞬间好很多。

靳桃浪为自己逝去的底线缅怀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挪动步子,飘到若夷身边,试探地勾住若夷的小拇指,察觉到陡然的僵硬,靳桃浪再接再厉,想再进一步时,若夷却突然重重地甩开他。

“喂!本座都主动示好了,你还想怎样?”靳桃浪的手被指甲刮到,拉出很长的一道血痕,不疼,却正好踩中了他的雷区。

身后骤然阴沉的声音并没有让若夷的脚步慢下半分,沿着台阶走出浴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靳桃浪愤恨地往水里重重砸了一拳,激起好大一阵水花,他冲着男人绝情的背影吼道,“若夷,就算本座今日碰了那些人又怎样?闹也得有个限度吧,你以为你是谁!”

话音刚落,若夷脚步更快,眼看就要消失,靳桃浪莫名急躁,口不择言地咆哮,“滚!滚了就别指望本座追你!”

两人就像是较劲般,踩着不对等的爱意就开始肆意糟蹋,若夷的拳头越捏越紧,背影越发悲痛决绝,而靳桃浪唤回小银子,大声地让他去找些美人过来伺候。

小银子猜不到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夹在两边,又想把若夷拉回来,又想让尊上少说点。

他的年纪虽然小,并不妨碍看懂两人真实的心思,一个想挽留,却用最冷漠伤人的话刺激;一个等待挽留,却赌气,越走越远。

“尊上,您消消气,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嘛。”小银子急道,“若,若夷大人可能就是太担心你,连着两天没合眼,说话可能冲了些,但都是为尊上好啊。”

小银子不知道两人因为什么生气,只能靠猜,不过看尊上忽然冷静下来的表情,他应该是猜对了吧。

靳桃浪捏了捏垂在手侧的长发,憋气道,“两天,都没睡吗?”

小银子忙不迭点头,小嘴叽里呱啦地把若夷这两天干的事全抖出去了,靳桃浪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窗边不知何时,摆了很多物件,反而床榻上,一如他离开的模样,动也没动。

“小银子,本座,错了吗?”靳桃浪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黏在殿门上,声音听着有些委屈,“明明是他把本座想成那种人,本座又不是西门靖……”

“尊上,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奴才知道,尊上不想若夷大人离开。”

靳桃浪还在犹豫,“可本座刚说过,不会追他的……追了,本座就输了……”

小银子这会气的都想直接上身带人跑了,他不理解爱情里的什么谁先服软,谁就输了的理论,他只知道,两个人都还喜欢着,为什么不能直爽点?

尊上是他见过最有脾气,和最没耐心的一个人,可这些在对上若夷大人时,都不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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