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入这片荒草之后,就彻底的安全了,不过这俩人还是抱着安全第一的念头,在草丛中飞快的前奔,一口气又跑出去了三四里,直接就在荒草里停了下来。
“十三,你怎么样?”神算子把我放在地上,说道:“伤的……伤的重不重……”
“还好……”我是好了一点,但胸口仍旧堵得厉害,好像浑身上下的血都凝滞了,流动不开。
这种感觉很不好,屠天刚才那一击,是直接用白骨铃铛砸在我胸口的,远比拳头的力道更大。
我暂时还能撑得住,然而,至少需要一段时间静养,才能恢复。
这几年没有见到屠天,他的实力,突然暴涨了一大截,以我现在的境界,不敢说能斗得过他,至少也是势均力敌,可我没想到,就那么一击,已经让我承受不住,尽管这里头也有偷袭的缘故,可屠天的实力比从前更可怕了。
而且,我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搞不懂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见面就要置我于死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神算子上下看了看,叫花油子望风,自己在这里守着我。
我原本还想数落神算子两句,但现在已经知道,这是乾坤道故意抓了神算子来引我露面。
“老神,你岁数已经不小了。”我看看神算子,从我和他认识到现在,也有差不多快十年的时间了,神算子日渐苍老,双鬓斑白,不由让人有些伤感:“好好的,过几天舒心安稳的日子不好吗,非要在外面东奔西走的惹麻烦,你若担心没有棺材本,我送你一些钱。”
“嗨,什么棺材本不棺材本的,只是跑了一辈子,闲不住啊……”
屠天和乾坤道的人应该没有追过来,但呆在这儿,还是不太保险,我休息了一会儿,把不适强行压了下去,然后跟神算子和花油子先离开了这儿。
三个人一路风尘颠簸,边走边全力观察情况,还好,并未有人追踪,等赶路赶出去几十里之后,便加快了速度,没过多久,重新回到了庄子。
这一次,神算子和花油子是彻底老实了,呆在庄子里哪儿都不敢去。我也渐渐恢复了一些,估摸着再有七八天,就会恢复如初。
伤势倒不算什么,只是这件事情却让我忐忑不安,我还是那个想法,乾坤道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重新来到大河滩,更不可能专门为了找我复仇。他们一定还有别的企图,只不过,黄泉之门已经终结,乾坤道还能有什么企图?
难道他们是觉得南域的祖地荒僻不堪,想要重新到大河滩这里扬名立万?可是这个想法总也有些牵强,我连着琢磨了很久,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我也告诫了庄子里的人,叫他们趁着汛期这段日子,好好在庄子里休息休息,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能擅自离开,就连老杨他们几个经常在外做生意的,也都暂时歇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七八天,按照我的判断,我的伤势应该已经该痊愈了,然而,伤势好了一大半儿,却偏偏在快要痊愈的时候,出了差错。
我总是觉得胸口好像堵着一团什么东西,偶尔会感觉呼吸不畅,那种感觉,就如同有一团血凝固了,堵在身躯之中,无法散去。
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
我的判断没有错,原本快要康复了,身体却突然急转直下,那种血脉淤堵的感觉越来越甚。
我想办法自己疗伤,但浑身上下充盈的先天气却没有了丝毫的用处,找了庄子里的大夫,也看不出个究竟,就这样拖了几天,状况愈发的差。
我没有法子,庄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法子,越拖就越严重,又过去三四天时间,我总是感觉好像有人卡着我的脖子一样,喘不上气。
万玉香和万妙然都慌了,想要托人到附近打听一下,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可是我觉得没有用,我是被屠天用白骨铃铛打伤的,这不是寻常的伤病,医生肯定看不好。
可是不去找医生,也不能总这样拖着,我的精神似乎也开始恍惚了,一天到晚昏沉沉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像耳边一直有一个人在哇啦哇啦的乱叫。
到了最后,万妙然实在是忍不住了,跟我说,即便找大夫可能没什么用,却也总比这样硬拖着强。
“爹,娘说的对。”小五月如今六岁多了,跟着先生读了两年的书,也颇为懂事,他站在床头,小声说道:“先生也说过,人有病,总是要医治,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不会有用。”
“好。”看到他们娘俩都来劝说,我不忍拂了他们心意,点点头,说道:“既然……既然你们都说了,那就……那就请个大夫吧……”
万妙然急忙就跟庄子里的人说了说,我们在这儿扎根了几年,对这附近的情况也都比较了解。庄子较为荒僻,周围没有什么出名的医生,要到一百多里之外的花县县城,请一位叫做孙三指的大夫。
孙三指是方圆百十里内最有声望的大夫,我没有见过,只是听人说的,那老先生医术和人品都是拔尖的,等我点头了之后,万妙然便派人带着厚礼,到花县去请孙三指。
庄子里的人也急着给我治病,拼了命的赶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孙三指便跟着庄子里的人赶到了。
这位老先生看着干干瘦瘦的,其貌不扬,而且脾气颇为古怪,虽然跟着庄子里的人来了,但一进门就抱怨不止。
“看病都是病人去找大夫,哪儿有大夫跑这么远上门来给瞧病的?来一趟百余里,等我回去还得百余里,真正是岂有此理……”
“大夫,我丈夫他的病有些急,因此才麻烦您,还请见谅……”
孙三指啰里啰嗦的,不过,倒是没有耽误给我诊治。他问了症状,还问起了发病的原因,我不敢有什么隐瞒,就捡着能说的说了一下。
“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却偏偏要学着跟人动手,你不吃亏谁吃亏?”
“大夫……”
“躺着别动,不要说话。”孙三指也不跟我啰嗦,伸手就给我把脉。
我以前听人说过,孙三指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这还是他年轻的时候,给人治病,夸下了海口,说这天下没有自己治不好的病,结果,事与愿违,那病人被孙三指诊治了之后,没能活下来。
孙三指颜面尽失,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后悔自己的话说的太满,也或许是知道医海无涯,孙三指直接提刀剁了自己一根手指,可能还不解恨,跟着又剁了一根。
从那之后,孙三指潜心学医,精益求精,一直闭关了十多年,才再次出世行医。
等他再次出山时,医术已经通神,再也没有治不好的病人,那个当年被他治死的病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多少年过去,孙三指的医术,更有精进,看着他把脉的样子,我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丝希望。虽然我的伤不一般,不是寻常的病症,但总归问题还是出在身体上的,凭借孙三指的医术和经验,没准,还真有几分把握。
孙三指给我把脉,把了很长时间,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万妙然就迫不及待的询问。孙三指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不要急,你丈夫的脉象,非常奇怪。”
“他……他的脉象是怎么了……”
“杂乱的无以复加,我给人看病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
“那……那他……”
“给我准备一间空房,有没有床榻都无所谓。”孙三指说道:“备足灯油,我要连夜琢磨琢磨。”
“好!好……”
万妙然急忙就叫人清理了一间空房出来,请孙三指过去。孙三指的话,让万妙然心里忐忑不安,等孙三指走了,万妙然在我床边坐着,眼睛忍不住就是一红。
“你哭什么,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别哭了。”我安慰着万妙然,但自己心里却也很不安,孙三指这种经验的神医,都吃不准我的脉象,这件事,果然很麻烦。
“你的心总是这么大,每次外出,都要带些伤回来,现在连大夫都……”
“好了,放宽心,天已经晚了,照看孩子去。”
万妙然又陪我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我自己躺在床上,身体不舒服,心也乱,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等一直熬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我才勉强睡了过去,但睡着没多久,万妙然匆匆忙忙把我喊醒,我一睁眼,就看见她的神情很是焦灼。
“怎么了?”
“那个孙大夫,他……他……”
“他怎么了?”
“他死了……”
我大吃一惊,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鞋,在万妙然的搀扶下,就朝着孙三指暂居的小院走去。
路上,万妙然跟我简单说了说,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孙三指在屋里没有睡觉,彻夜都琢磨着怎么给我治病,所以无人敢去打扰。一直到了天亮的时候,万妙然叫人去给孙三指送早饭,接过,送早饭的人一进屋,就看见孙三指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眼睛是睁开的,可人却早已经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