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显然是疾驰过来了一辆马车,小路很窄,幸好我们的车子停到了路边,没有挡路。我和春天一回头,就看到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的从不远处猛冲了过来。
马车上的人肯定有什么急事,不要命一般的狂奔,唰的一声,像是一阵旋风,从我们身边一闪而过。小路上坑坑洼洼,之前下雨积存的雨水还在,车子轰隆冲过去,溅起了一片泥水,淋了我和春天全身都是。
“急着去投胎呢!?”春天脸上全都是烂泥,噗噗的吐了两口,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喊道:“眼睛长到屁股上去了?”
春天急赤白脸,但那辆马车跑的太快,他这边喊叫着,人家已经跑远了,一句也听不见。
“算了,别嚷嚷了。”我又把我们的大车朝前赶了赶,来到小路边一片稍稍平坦的地面,停了下来,彻底把路给让出来,对春天说道:“人家跑远了,别喊了,你要是不愿意去前头的镇子借宿,那就在这儿凑合一晚上吧。”
“睡哪儿都一样,我只要不在家,溜到外头,一向都是风餐露宿,习惯了。”
春天和我一块儿留在了大车这儿,这时候,我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一些,毕竟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自己唉声叹气,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们俩坐着聊了一会儿,我想早点把老石的灵柩送回去,明天还得起个大早赶路,所以靠着大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反正在这地方也睡不熟,只是微微打个盹,春天没心没肺,睡的倒是很快,我这边还没睡意,他就打起了呼噜。
春天打呼噜和打雷一样,吵的人根本睡不着,就这么熬了一个多时辰,他翻了个身,呼噜声才小了一点。
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休息一下,刚刚打盹入睡,最多也就是两刻时间,躺在地上睡的昏天暗地的春天突然唰的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起身拽着我就朝旁边跑。
“你干嘛?”
“我听见有人来了,咱们先躲躲……”
“你发什么癔症啊。”
“先躲起来。”春天硬拽着我,朝旁边跑,小路的旁边,就是一大片长着荒草的小沟,我就觉得他肯定是梦还没醒,只是架不住他的力气大,被连拖带拽的到了荒草里。
“你到底发什么疯啊……”我这边刚埋怨了一句,陡然间,从很远处,似乎真有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传了过来。
春天和我赶紧躲到了荒草里,可是人躲起来了,路边的大车却躲不掉。我抬眼朝远处看了看,隐隐约约,似乎又有一辆大车从那边冲了过来。
我也分辨不清楚,那辆大车是不是之前从这里一冲而过的那一辆。大车来的特别快,又看了几眼,我发现,大车后面好像有人在快步追赶。
要是正常情况下,人靠两条腿,是绝对追不上疾驰的马车的。但小路狭窄,又坑坑洼洼的,大车不能跑的很快,当那辆大车跑到不远处的时候,车身猛然一震,顿时失去平衡,歪歪斜斜的停到了路旁。
大车上的车夫肯定知道,这是后面追击自己的人做了手脚,这个车夫倒是非常机敏,大车停下来的同时,随手一丢,嘭的一声,周围立刻浮升出了一片白蒙蒙的雾。
这片白雾非常浓重,一下子把那边的情景给笼罩了起来,我和春天躲在这儿不敢动,看不到那边是什么状况。
我很担心,我们的马车也停在那边,老石的棺材还在车上。
白雾凝而不散,依旧浓的化不开,视线完全被遮挡了。片刻间,白雾里似乎传来了呵斥声和打斗声,打的异常激烈,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争斗,唯恐我们的马车会被殃及。
就这么斗了一会儿,白雾里的声响越来越大,其间还夹杂着马匹的嘶鸣。我和春天正侧耳倾听,冷不防一辆马车唰的穿过浓雾,朝这边冲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这应该是对方赶过来的马车,马匹受惊了,横冲直撞,在我们藏身处不到两丈远的地方,马车被两棵树给卡在了中间,拉车的马儿跑不动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马车跑过来,那边的争斗仍在持续,依旧非常激烈,就这样又斗了片刻,好像声音小了一点,随后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浓雾里面是什么情况,心里着急,却隐忍不发,过了一会儿,我听着没什么动静了,就从荒草里站起身,想去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浓雾里好像传来啪的一声鞭响,我听到那边的马儿一声长嘶,紧跟着,马车的车轮隆隆转动,好像从浓雾中冲了出去。
“那人好像跑了……”春天微微皱着眉头,侧着脸,说道:“我这双耳朵灵的很,不会听错的,人家赶着马车跑了,咱们在这儿再等等,等到完全没动静了再说……”
“还等什么啊!”我一下就急了,眼前被卡住的马车,不是我们的马车,对方在浓雾里赶走的那一辆,才是我们的。
我一下子就从荒草里跳了出来,这时候,前方的雾气开始飘散了,一片朦胧。我冲到跟前,抬眼扫视,心就凉了半截。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个人,都已经断气了,血迹斑斑,我们的那辆马车,果然已经无影无踪,被人给赶走了。
根据我刚才倾听到的声音,马车是顺着小路朝北边跑的,我什么都顾不上想了,老石的棺材还在大车上,现在得赶紧把大车追回来。
我们起步迟了,两条腿肯定是追赶不上,对方那辆马车留在了这儿,我和春天急急忙忙把大车朝后拖,从两棵树中间解脱出来,等到这辆大车被拽出来的时候,我的目光立时一滞。
马车上堆着一捆一捆的稻草,刚才车子撞到树上,稻草翻落了一地,我看见大车上,竟然也放着一口棺材。
那也是一口崭新的棺材,刷着朱红的漆,和老石的棺材差不多,不过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其中的区别。
我的脑子顿时转不过弯儿了,那辆大车是谁赶来的,现在一无所知,只不过这件事太巧了,都是一辆大车,都装着一口棺材。
“这辆车上,也有棺材啊。”春天迷迷糊糊的摸了摸脑袋,说道:“谁的棺材?”
“现在了你还有心想这么多!快追吧!”
我跳上大车,抬手就是一鞭子,马匹刚刚受惊,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有点不听使唤。我费了半天力气,才把它赶到了小路上。
等大车到了小路上,我们那辆马车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我心里哭笑不得,抬手扬鞭,使劲抽了一下,拉车的马儿吃痛,扬开马蹄,奋力前奔。
现在走的路,都是我和春天之前走过的,等于调头朝回走了,可是没办法,怎么说也要把老石的棺材给追回来。
我想着,赶车的车夫多半也是晕头了,或者受了伤,虽然两辆马车看着都差不多,但总归还是有些区别的,如果不是受伤无暇分辨,车夫应该能察觉出车子赶错了。
我估计,车夫如果真受了伤,应该坚持不了太久,我们这边加加油,多半可以赶得上。但是跑了能有小半个时辰,小路都已经到头儿了,那辆马车还是无影无踪。
这边的路都是走过的,我还记得,小路到头之后,是一大片荒芜的沙土地,人走上去可能没什么,但马车走上去就有些艰难,跑的不快。
小路到头儿,马车行驶到了这片沙土地上,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我心急火燎,但马儿就是跑不快。
沙土低高低起伏,有些地方是小沙丘,有些地方是凹坑,比之前的路难走的多。现在仍是深夜,视线不可能看的太远,只能走一阵观察一阵。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春天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在旁边说道:“两辆大车一模一样,还都装着一口棺材,你猜,这口棺材里,是啥人?”
“你的心可真够宽的!”
“闲着也是闲着,聊天呗。”春天朝后面看了看,稻草下的那口棺材,肯定是新棺材,棺材盖没有上钉,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一边赶车,一边放眼观察,这片荒地面积很大,借着月光的映照,反正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是看不到我们那辆大车。我琢磨着,对方不可能跑的那么快,马车是不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唉,我说。”春天抠鼻子摸眼,对我说道:“这辆马车,刚才是被人一路追着给追到这儿的,人家把咱们的车赶走了,咱们赶着人家的车,你说,追赶的人会不会再追上咱们?”
“你这张乌鸦嘴,赶紧闭上吧。”我本来就头大如斗,急着找到老石的棺材,要真和春天说的那样,再被人给追上,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正要加快速度,朝前寻找,陡然间,一阵砰砰的声响传到了耳边,猛然听起来,这声音好像是敲门声,等回过神,我的身上就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已经分辨出来,那砰砰的声音,是从身后的棺材里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