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落到我的耳朵里,又把我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转过头,朝后面看了看,可是,这一回头,却仍旧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我还是想要自己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可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因为刚才那声音,虽然轻微,却不可能听错。
“快一些,否则……便来不及了……”
就在我犹豫彷徨的时候,那声音再次落入了耳中,这一次,我不仅听的一清二楚,而且,我还能分辨出来,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声音很柔和,落入耳中之后,让人觉得如同春风吹拂大地,可是,这声音又显得很是焦急。
“快要河里去,到那个漩涡跟前去……”
这声音再次传出的时候,语气已经非常不安了,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我能隐约分辨出,这道声音,并非来自别处,似乎是从我自己身上传出来的。
我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在身上看了看,这时候,我陡然间醒悟过来,这声音,是从我身上那块玉佩之中传出的。
那块玉佩,是我在黄泉路的出口那边得到的,先前被张元乾给收走了,第二次跟着书生又去了乾坤道祖地时,宋道一叫瑶月把东西全都还给了我。从那时候起,我知道这块玉佩的重要,所以一直都贴身携带着。
这一刻,我心里的感觉很深,越听越觉得,这声音是玉佩上传出的。玉佩上面雕刻的,是明玉夫人,我听书生说过一些往事,虽然没见过这个明玉夫人,心中却颇为折服。
明玉夫人虽然是女人,但却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仅书生对她的风采大为赞叹,就连屠天,说起明玉夫人时也是暗含敬佩。
一块小小的玉佩,原本不算什么,就因为上面有明玉夫人的雕像,才显得弥足珍贵。更要紧的是,明玉夫人还留下一缕念,就是这缕念,当时护着我从黄泉路出口逃了出来。
等我听清楚了那道声音时,心里有些恍然,这应该是明玉夫人的念,在我耳边传话。
一想到这里,更多的情况已经算是摆明了,虽然我没看到漩涡里的人,但明玉夫人如此焦急,很显然,漩涡里很可能就是黄泉捞尸人。明玉夫人就是黄泉捞尸人的原配,要不是黄泉捞尸人被困在这儿,她怎么会这么急躁。
恶虎滩凶险重重,雷神的神像已经在半空飘浮,勾动着一片茫茫雷海,现在冲过去,和找死也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仿佛明玉夫人的话给了我无尽的勇气。
我没有犹豫,猛然一挺身,直接从藏身处跑了出去。一往无前,奔着雷云翻滚的河道就狂冲而去。
我这边一直跑到跟前,河畔的人才发现了我,雷云就在这里,人人避之不及,根本无人上来阻拦。
“那人是谁!”瘦道人躲的远远的,眼神却好,看见我不要命一般的冲向河道,立刻在那边大声喝道:“是哪一派的门下!这么没规矩!不要命了吗!”
我也不管瘦道人呼喊什么,闷着头便冲到了浅水这边。雷光在闪烁,映照的河面一片雪亮,我在江湖上也闯荡这么久了,跟乾坤道,还有依附在乾坤道门下的一些家族派系多有矛盾,等我不要命的冲向河道时,一众人认出了我,在那边喊道:“这是那小子!”
“我知道他!宝十三!”
雷神门的瘦道人可能在江湖行走的不那么频繁,对我的名字,尚且一无所知,但他也不管那么多,看见我横冲直撞,就叫人去阻拦。
“你们几个,去把他拦住!要是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瘦道人说的杀气升腾,可话说出来,却没人听,这毕竟都不是雷神门的弟子,遇见这种要命的情形,谁也不敢硬着头皮朝雷海里面冲。
瘦道人喊了两声,无人回应,趁着这个机会,我已经从浅水中一跃而入。
入水之后,我游动了两下,仅仅两下,头顶那片酝酿已久的雷云,终于劈落下了雷霆。雷霆一下来就是十多道,轰隆的雷鸣快要把耳朵都震聋了。
就在雷霆劈落的同时,我只觉得身躯猛然一热,一股无形的气流瞬息间便布满了全身,我能看到,那是一片很淡很淡的光芒,光芒像是一个光圈,把我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雷霆劈下,一碰到身躯外的光芒,立刻就化为了千丝万缕的电芒,在周围劈啪作响。
尽管雷霆看着很是吓人,但有这一片淡淡的光芒保护我,毫发无损,我借助一股猛劲儿,一头扎到水中,朝着漩涡奋力游去。漩涡在缓缓转动,头顶的雷霆无法奈何我,漩涡的吸力慢慢的把我给吸了过去。
靠近漩涡的一瞬间,我的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紧跟着,整个人已经落入了漩涡之中。
河道里的漩涡,我见了不是一次两次,但是这个漩涡肯定和别的漩涡有所不同,我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很快,就觉得出现了一片亮光,而且周围的河水似乎也消失了。
我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掉落下来,不过,落地之后觉得软绵绵的,如同掉落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
眼前的亮光不是灯火的光,等我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情景时,又是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这个漩涡里面是空的,一睁开眼,我就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许久都没有见过的云婆,另一个则是黄泉捞尸人。
通过跟方甜的交谈,我知道黄泉捞尸人上次化作铁甲人,也在黄金船上,只不过当时一无所知,所以也没有任何交谈。
果然是他被困在了恶虎滩,而且,在我看到黄泉捞尸人的时候,就大吃了一惊。
我和他相别的日子,不算长,也不算短,可我没想到,他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在我的印象里,黄泉捞尸人永远都是淡然,沉默的,他的话不多,却显得尊崇高贵。他的衣着并不华丽,但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衣服都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可是现在呢?
黄泉捞尸人瘦了一大圈,头发有些凌乱,眼窝深陷,胡子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刮过了。他的眼神微微有点涣散,缩着身子坐在地上。
他肯定又受了伤,很早之前,无名氏和守路人他们围攻黄泉捞尸人,就给他造成了重创,这期间,不知道黄泉捞尸人又有什么遭遇,反正状况差到了极点。
当我站在面前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已经没有以前的神采。对于我的到来,黄泉捞尸人有些讶异,还有些担忧。恶虎滩现在是什么情况,黄泉捞尸人很清楚,连他都被困的出不来了,更何况是我。
“你怎么来了……”他使劲的撑了撑身子,把腰身挺的直一些。
“我听人说,你被困在恶虎滩了,就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说话的时候,漩涡外面,依然发出一阵阵的轰鸣,雷霆接二连三的劈落,只不过都被漩涡外那一层淡淡的光晕给化解了。
只不过,光晕无法再坚持多久,雷神门的那尊雷神祖像,果然非比寻常,勾动着漫天的雷霆,无休无止。照这样下去,估摸着再有一刻时间,漩涡外的光晕就要消散于无形。
“你何苦到此。”黄泉捞尸人轻轻抬头,朝上面看了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眼下的形式很是焦虑。
我正想说话,突然间,身上那块玉佩,又勃发出了一片淡淡的光芒。这片光芒如同轻烟,在漩涡的里面轻轻的散开了。
轻烟像是有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不仅仅是我,就连云婆也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这一刻,黄泉捞尸人猛然激动了,他很少会这样失态,几乎是不顾一切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前走了一步。
“是……是你……”黄泉捞尸人喃喃的说了一声,眼睛盯着那片混杂在光芒之中的轻烟,目不转睛。
轻烟在不停的幻化,转眼的功夫,这一片轻烟中,似乎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
这道身影,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身影恍恍惚惚,但即便如此,也有过人的风姿神采,像是从九天落入凡间的仙子,端庄秀丽。
“真的是你……”黄泉捞尸人的双眼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不敢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哭泣,也会流泪。
“是我,是我……”那道身影传出了一缕轻轻的声音,就是这声音,在河滩上焦急的催促我跳入河中,进入漩涡。
这一定是明玉夫人不灭的念,她知道黄泉捞尸人有难,因而不顾一切,只想着能到漩涡中,把他救出来。
“你还怨我吗?”黄泉捞尸人似乎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外面不断轰鸣的雷霆,这天地之间,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在他的眼中,只有明玉夫人这缕淡淡的身影。
“既怨你,又何必来?”明玉夫人的身影轻轻回道:“我的气还没有消,只是……只是见你落难……我依旧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