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汉子说出这两句话来,本来还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人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了。
我也有些意外,万没料到,这帮人,是南霸天的人。
南霸天在河滩江湖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因为我之前大半是在河滩的北边活动,所以跟南霸天的人接触很少。
大河滩上的江湖家族门派,大多是有传承的,就是祖辈传下来一门手艺,后辈发扬光大,这些手艺,渐渐演变成了旁门左道,方外术法。唯独南霸天这一家,单纯是靠功夫扬名立万的。
功夫练到极致,一力破十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会烟消云散,南霸天就靠一双拳头,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南家立足河滩的南方几十年。再朝南边一点,就是白银庄,白银庄,南霸天,是河滩南部的两股最大势力,也是为数不多的尚未依附乾坤道的江湖家族。
乾坤道肯定想收服白银庄和南霸天,只不过,这两个家族实力尤为强劲,乾坤道即便拼全力将其压制,双方必然也是两败俱伤,损失太大,得不偿失。
连乾坤道都不愿意力敌的家族,更何况别人。
“南霸天怎么了……”李千变听到南霸天的名头,声音已经变小了,却还是嘟嘟囔囔。
谁知道,一帮人都不吭声了,只有李千变在这里嘀咕,被对方那汉子给听到了。汉子转过头,看看李千变,估计是不耐烦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想要赶紧把这些人都给赶走,因此,想要杀鸡儆猴,拿李千变开刀。
“把那个丑女人先绑起来,丢到旁边的河沟里。”
几个人一涌而来,七手八脚的要把李千变给捆住,我就站在旁边,肯定不能坐视不管。
这几个人,都是练硬功的,我能看见他们的指节上都磨出了很厚的茧子。这几个人要对付李千变,不成什么问题,只是我抢先一步,站到李千变身前,随手一推,最前面的两个人就被推了出去。
只有练过功夫的人,才知道对手的深浅,我只不过伸手推了对方一下,人家就能看得出,这身上的力气很大。
这几个人顿时一迟疑,但是他们毕竟人多,看见有人反抗,立刻又围拢上来。
“慢着!”我一抬手,止住对方,这几个人只是小角色,不是当家做主的,我冲着那个领头的汉子说道:“我们大伙儿到这里来,都是为了等万家的人,要是没有急事,谁也不会守着苦等。若是万家人挑上了你们,那谁也没话说,可现在直接就把人赶走,这说不过去。”
“说不过去,也得过去。”这汉子慢慢走到我跟前,还没有真正靠近,我就听见他两条手臂的骨节噼噼啪啪一阵乱响。
这人的功夫果然很硬实,和穆九一样,动手之前,骨节如鞭炮一般,响个不停。
然而,不管对方是谁,我来这里等万家人,是为了方甜和黄泉捞尸人,不可能他们说让走,我就老老实实的走。我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退让。
“何方神圣?”那汉子站到离我还有四五步远的地方,说道:“我方才已经自报家门,你知道我的来历,还要这样针锋相对,这显然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喽?”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大家都有急事,不能因为你有急事,就耽误了这么多人。”
我这番话说了,之前鸦雀无声的人群里,又传出了窃窃私语,都在说我讲的有理。
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沉着脸说道:“你难道真的不把我们南家放在眼里?”
“没有不放在眼里,南家的名声,我听过。我只以为,南家这样的大家族,立足百十年了,声名在外,一定是仗义仁德,通情达理的一方英豪。谁知道,南家的做派竟会如此。”
“朋友!”汉子看着涵养还不错,之前一直面无表情,可现在估计是火了,压着嗓子说道:“报个名上来,叫我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把我们南家当回事!乾坤道和人间路,也从未如此轻视过我们!”
“我既不是乾坤道,也不是人间路,我就是个有事来这里找万家的过路人而已。但凡事讲个理字,你说是不是?”
“今天这个理,我们还偏就不讲了!”汉子猛然一挺身,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两只铁一般的拳头虎虎生风,雷霆灌顶一般的席卷过来。
对方确实有真功夫,力道很大,拳头也凶猛无比,我跟他斗了几招之后,心里大概有数,故意退让了两招,等到对方全力攻来的时候,先天气陡然聚集在拳头上,一拳把对方架住。
汉子的劲儿都憋足了,可是这一拳过去,直接把他的力道都给打了回去。汉子倒退出去几步,脸涨的通红,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昏过去。
他身后那些人急忙扶住他,汉子翻着眼皮喘了几口气,等缓过这股劲儿,一下子就恼羞成怒。
“我们南家,从来没让人这样欺负过!”
“现在究竟谁在欺负谁?”我收回拳头,说道:“我们在这里好好的等着,一切都是按规矩来的,你们过来就要把所有人都赶走,如今倒变成你受了欺负?”
“是啊,你们不讲道理,最后还要反咬一口!”周围的人看到这汉子被我打退,都好像有了底气,重新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嚷。
“上!”汉子一咬牙关,推开身后扶着他的人,他自己肯定清楚,单打独斗,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只能靠着人多取胜。
汉子身后的人一窝蜂似的就涌了上来,这么多人一拥而上,我只能先退后几步。
周围那些人里面,肯定有胆小怕事,不愿意得罪南霸天的,但也有一些人,早就看汉子不顺眼了,反正人多眼杂,谁也认不清谁,等到对方涌过来的时候,有人就开始动手帮忙。
一瞬间,这将近百十人斗到了一起,乱糟糟的一团,在林子边等待的人各无统属,本来就是凑进来打哄哄,谁知道斗了一会儿,肯定有人被打伤了打疼了,脑子一热,渐渐的不管那么多,斗的热火朝天。
那汉子带着两个人,死死的盯着我。我看到已经成这样了,也没那么多顾虑,冲上去,只想先把这个汉子打倒再说。这是领头的,他若是被打倒,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必然散去。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掉,至于以后南霸天会不会找我报仇,就另当别论了。
我们这边打的不可开交,陡然间,一声稚嫩的童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不要打了,万家的人,这次不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为了万家人而来的,一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纷纷停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一眼望过去,就看到在柳树林的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大概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黝黑的头发,一双大眼睛,模样很是乖巧。
刚才说话的,肯定就是这个小孩儿,因为话里提到了万家人,所以,所有人全都注视着这小孩儿。
“不要打了。”小孩儿站在原地,说道:“这样打来打去,最后谁也得不到什么,万家人这次不来了,若是想买消息的,且等下次吧。”
“小兄弟,等等。”有人在后面喊道:“下一次,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小兄弟,你认识万家的人?还是万家人叫你来传话的?”
“下次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小孩儿回过头,脆生生的说道:“有事的人,自然会来这里等,但下次若还是打打闹闹的,便又要延后了。”
小孩儿说话,扭头就走,虽然他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小孩儿必然是替万家人传话的。
万家人没准早就在柳林子附近了,只是没有露面而已,眼瞅着这边打成了一锅粥,人家可能是不厌其烦,因此才让小孩儿过来传句话。
“站住!”
小孩儿刚转过身,还没有迈动脚步,南家的汉子一个箭步,甩开众人就冲到了前头,他飞跑到小孩儿身前,挡住去路,问道:“是万家人叫你带话的?”
“你不用管那么多。”小孩儿看了对方一眼,说道:“万家人说不来就是不来了。”
“你是不是万家人?”
“这个也与你无关。”小孩儿听着汉子语气颇为蛮横,可能也不想搭理对方,这个孩子,虽然年龄很小,却有自己的性格,绕过汉子,想要离开。
“你先站住!”汉子一把就拽住小孩儿的胳膊,小孩儿力气小,挣了两下,却挣脱不开。汉子盯着他,问道:“你若是万家的人,就留下来,叫你们家大人出来说话。”
“我是不是万家的人,同你没有关系。”小孩儿被汉子抓着,竟然没有一丝畏惧,抬起头,说道:“南霸天的人,难道真的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吗?刚才我瞧见你被人家一拳打的喘不过气,吃柿子净捡软的捏,我今年五岁,你多大了?以大欺小,你不脸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