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取出的小瓶子,和玻璃瓶一样,几近透明,他这么兜头一罩,小瓶子里,似乎就被吸进去一团若有若无的气。这团几乎分辨不出来的气,就在瓶子里头来回的乱撞,却始终挣脱不出。
此时此刻,大网中的五色金人已经不动弹了,我心里暗道不妙,尽管对这些事情不是太懂,可我也能瞧得出来,这只小瓶子里的气,似乎就是胖子的神魂。
神魂被收到瓶子里,等于胖子再也苏醒不过来了。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本来占尽上风,此时却落在了下风。
我只觉得胖子有点太沉不住气了,他的神魂寄托在五色金人上,谁也奈何不了他,可是只顾着逃走,一离开五色金人,立刻就被云秀缉拿。
没有了五色金人的羁绊,铁甲怪一往无前,谁也无法阻拦。铁甲怪在前面,七盏灯的人在后面,这一路冲来,我们的人但凡受伤或者落后,几乎全都被对方给抓了起来。
我没想到情况会变化的如此之快,等到反应过来,我们的人已经被抓了至少有十几个。
如此一来,这些人进退维谷,朝前打,打不过去,朝后退,却损失了这么多人,云秀抓着我们的人,以此为要挟,我们就更加被动。
思来想去,我猛然一咬牙,攻破铁甲怪,肯定是不可能,那么多人都守着,现在只能靠着一己之力,全力去跟云秀斗一斗,若是能抓到他,还可以以此交换俘虏。
“我们没想要杀你!”白衣秀站在山门那边,冲着云秀大声喊道:“不要再打了!”
云秀充耳不闻,他并非听不到,只是到了这种关口,一步后退的余地也没有了。
“你不要过来!”云秀冲着白衣秀喊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只管保住自己的命!”
白衣秀阻拦不住,我深深吸了口气,猛然一仰头,冲着云秀疾奔而去。七盏灯的人也没料到,所有的人都在后退,只有我迎难而上。
铁甲怪几乎坚不可摧,但是,它的身躯庞大,动作非常迟缓,只要有了防备,就可以躲过。我绕来绕去,绕过铁甲怪,一口气冲到了云秀的跟前。
两个人先后斗了几次,彼此对对方的路数,有了大概的了解。我和他的实力相差不是太大,想要生擒活捉,可能会非常困难,最多也就是拼死力,将对方给杀了。
我心里满是愧疚,这原本是我个人的事儿,心里还存着私心,想让白衣秀夺回了总把子的位置之后,带着七盏灯退出乾坤道,谁知道现在一下连累了这么多人,身陷不测。
我憋着一口气,跟云秀死死的纠缠在一起。我们俩缠到一块儿,周围的人帮不上忙,也不敢乱动。
这是生死一战,若是压制不住云秀的话,我们就要狼狈而逃,把俘虏给丢下。要真是那种结果,就等于哨子庄的招牌被砸了,传扬出去,以后还有谁会来投奔哨子庄?
这样想着,我就愈发的拼命,在阵阵狂风骤雨一般的追击之下,云秀有些支撑不住,开始朝后退却。
此时此刻,我四周都是七盏灯的人,可是,云秀能退,我却不能退,一旦后退,这股气泄了,不仅影响自己,还会影响我们的人。
这边正斗的热火朝天,从七盏灯后山小路上,又奔回来一队救兵。这帮人是云秀派出去守护小路的,得知山门被攻打,立刻回头援助。这一队人大约有四五十个,生龙活虎,加入战团之后,形势便愈发不利。
我知道,现在是决定生死的争斗,所以把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全都使了出来。我巴望着,那场错过的天罚,能够在此刻降临,可是,天罚降临,完全没有定数,指望不上。
两个人斗来斗去,始终难分胜负,我已经用了全力,云秀虽然支撑艰难,却始终没有认输。不知不觉间,我们又斗到了山门旁边,那只铁甲怪横中挡住了去路,那边的人无法过来救援。
“你攻打不下山门。”云秀跟我斗了这么久,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带着你的人离开,今天这件事,就揭过不提了。”
“你说的轻松!”我自己的恩怨,可以暂时放下,但是白衣秀的总把之位,还有那些被抓到的兄弟,都没了着落:“叫我退走,行,我被你关了那么长时间,这笔账,可以不算。但总把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让给白衣秀,把我们的人给放了,我这就退出山门。”
云秀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他的本意就是要掌控七盏灯,然后以七盏灯为基础,慢慢的在这片乱世之中扩张,叫他让出总把子的位置,就意味着他和白衣秀要重新调换身份,到了那时候,他又会一无所有。
云秀绝对不肯答应,他见没得商量,干脆就不说话了。
我瞧得出,这个云秀的性子,其实很倔强,没商量的事情,那就宁可死也不会低头。我一刻都不放松,身躯中的先天气不断运转,时间一久,两个人的优劣便呈现了出来。
猛然看上去,我和云秀斗的难分难解,但时间长了之后,他就不太支撑的住了。毕竟,他现在的身躯是白衣秀的,不可能像自己的身躯那般,运用的炉火纯青。而且,先天气绵绵悠长,让我的体力非常充沛,时间一长,云秀力不能支。
我抓住这个机会,攻势更加汹涌,一直把云秀给逼到了一个死角里,退无可退,别的人也帮不上忙。眼瞅着已经要死死压制云秀,可是,这个节骨眼上,白衣秀竟然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谁都没想到他的胆子会这么大,简直是不要命了,一直冲到铁甲怪的旁边,几个七盏灯的人闪到一旁,铁甲怪的身躯一动,一条胳膊唰的从后面甩了过来。
白衣秀一下子被扫到了,尽管没有砸中身躯,却扫中了一条腿。他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落地,等勉强要再爬起来的时候,几个七盏灯的人重新闪了出来。
几把雪亮的刀子,呼啸而来,一起落向了白衣秀的头顶,这些七盏灯的人,肯定不知道,面前这个看着柔弱无力的女人,才是他们真正的头把子。
“不要伤他!”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逼到没有退路的云秀陡然一声大喝,止住了众人。几个围在白衣秀身边的手下一愣,不由自主的收回了刀。借着这个机会,白衣秀翻滚着爬起来,可是一条腿显然是受伤了,一瘸一拐的朝这边跑,一口气跑到跟前,挡在了我和云秀之间。
“你曾应允过我。”白衣秀对我说道:“留她一条命,让她离去,望你不要食言。”
“现在不是我要食言,是她不肯离开。”我看见白衣秀痴情至此,心里不知道是想佩服他,还是想骂他。
“你走。”白衣秀转头看着云秀,说道:“走的远远的,只当……只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当……只当我们,从未相识过……”
云秀楞了一下,但是,她显然很聪明,一听就知道白衣秀此刻的意思。白衣秀分明就是在维护他,云秀只有彻底离开七盏灯,才能了结这件事。
“秀哥,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云秀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隐藏在深处的感动,可是,这丝感动藏的太深,不易觉察:“我认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你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形吗。”白衣秀一伸手,抓着对方的手,说道:“我答应过你,要护你周全,现在是我没有本事,除了让你离开,给不了你别的。走吧!快走!若是再不走……你会……会死的……”
白衣秀跟着我们一路而来,知道我们哨子庄的队伍里,高手很多,而且,穆九阳雷黄小仙他们,不仅仅代表着他们本人,还有他们身后的石河湾阳家庄和黄家坟,现在七盏灯靠着铁甲怪的威力,暂时守住了山门,把我们击退。但是,等我们退走,再卷土重来的时候,铁甲怪也必然阻拦不住。
到了那时候,七盏灯的山门都会被夷为平地。
“死,我不怕,我真的不怕。”云秀看看白衣秀,嘴角突然泛起了一丝笑意,说道:“我自小没有亲人,唯一的师傅,也已经过世,我若是离开了此处,像从前那样,每日碌碌无为,苟且偷生,那我宁可死去。”
“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白衣秀终于急了,他一把拉住云秀的手,瘸着一条腿,转身就走:“你不走,我同你一起走,我什么都不要了,这山门,这基业,叫别人来掌管,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跟我走……”
“秀哥。”云秀猛然甩开了白衣秀的手,重新朝后退了几步,说道:“我说过了,若是让我那样活着,我宁可去死。秀哥,不用劝我,若这次,我真的死了,也要谢你,让我在人生最后一段时光里,知道了什么叫情,什么叫爱。秀哥,我们,或许终究是……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