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子庄来的人都在周围,胡占山一招呼,人群就聚集到了一起,看着三三两两,但真聚到一起,也是呼啦啦的一大片。
一帮人立刻动手,从大路直接冲了过去。七盏灯在这条路上安排了最少十五六个人,盘查过往行人,只是遇见了我们的大队人马,十五六个人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全都被扣了起来。
这些人被扣住之后,连个回山通风报信的都没了。趁着大伙儿劲头正旺,我们带着人直奔山头。
“不对吧……”胖子连着观察了好几天,这时候跟上我,小声问道:“这么多人,最后就算把七盏灯的山头给打下来,每个人能分几个子儿啊。老弟,你可是跟我说,做成了这一票,我儿子孙子都能躺着花一辈子了。”
“人活一辈子,除了钱,难道就没别的了?”
“那肯定不是啊……”
“那我现在问你,你这个人,到底是重利,还是重义?”
“这还用说,我……我肯定是重义啊……”
“既然重义,那还问这么多干什么?走。”
胖子无奈,一脸被欺骗之后的愤慨,跟着我,嘟嘟噜噜的朝山头走去。
七盏灯的山头有那么多人在大路守着,而且又没有传回什么消息,所以,防守比较松懈,在山下的路口,只有零星几个人,这几个人被制服之后,人就一窝蜂的顺着山路冲了上去。
等冲到山门外,对方才察觉形势不妙,有人急急忙忙关闭了山门。
七盏灯的山门很大,是用完整的原木,钉在一起做出来的,很结实。等到山门紧闭之后,城楼上站满了七盏灯的人。
七盏灯的山头,多少年都没有被人攻打过,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有人朝我们喊话,胡占山扯着嗓子,叫白衣秀出来说话。
山头这边的变故,已经惊动了那个假冒的白衣秀,胡占山喊完没多久,假白衣秀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城楼上。他的眼力很好,不仅看见了我和神算子,也看到了跟在我身后的白衣秀。
冒名顶替白衣秀的,就是那个叫做云秀的女人,他早就知道我和神算子逃脱了,等现在看见我们领着人到了山门外头,料想到一定是来报仇的。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看见白衣秀的时候,目光似乎顿住了。
胡占山带着一帮人,在山门外叫骂,要按照江湖规矩,让白衣秀出来一对一的斗一场,恩恩怨怨,一次了结。胡占山手下这帮人,在牛头山占山为王很久了,一身草莽气,说着说着,就开始骂。
七盏灯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在城头上还嘴,双方骂来骂去,乱成一团。我止住胡占山,这样骂来骂去的,不成体统。
那个云秀也在城楼上摆了摆手,让手下人先闭上嘴巴。事情到了这一步,双方其实没有什么好谈的,我来这里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找云秀报仇,还要把白衣秀推到总把子的位置上。这位置本身就是白衣秀的,应该归他所有。
云秀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望着白衣秀,过了一会儿,他才喊道:“你不用担心,你爹很好。”
这句话一说出来,有人就暗暗吃惊,云秀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告诉白衣秀,白武义还活着,叫我们不要乱来,否则会拿白武义出来做挡箭牌。
“你下来,我们谈一谈。”白衣秀冲着城楼说道:“这原本只是我们两个的事。”
我猜想,云秀肯定不会下来,他现在必然要借着山门的坚固,在这里死守。
可是,让我意料不到的是,白衣秀说完了之后,云秀竟然直接就下了城楼,随后,山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云秀一个人走了出来。
白衣秀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也不由自主的迈步走了过去。我心里只怕再出现什么意外,白衣秀毕竟心性太单纯,对于那些阴谋诡计,他不善防备,所以,我也跟在他身后,走到了山门附近。
七盏灯的人都在山门里面,只有云秀一个人出来了,他和白衣秀走到相距不到几步远的地方,这才停下脚步。双方对视了片刻,一时间两两无言。
“回头吧。”白衣秀看了对方很久,才苦涩的摇了摇头,说道:“从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无论谁对谁错,我也不想知道。我跟他们说了,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一条命,你……你远走他乡吧……”
这番话说的,真的是情真意切,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算计了,被关在那种暗不见天日的地方那么久,好容易侥幸逃脱之后,没有半句怨言,相反,还一直替对方着想,这说明,这个云秀,已经深深烙印在了白衣秀的心里。
“秀哥……”云秀也轻轻摇了摇头:“许多话,我不想解释,只因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但已经到了这时候,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你说。”
“从我初见你时,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是个难得的好人,虽出身沙匪,却没有半点匪气。我当时想着,若有你在,我想必会过的很好。”
“现在说这些……还有……还有什么用……”
“有没有用,我总是要说的,我原本想着,这些话要到很久之后再说,只是现在等不了了。”假冒白衣秀的云秀接着说道:“我将你关在七灯阵里,只是暂时,并不想永远关着你,等到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放你出来。你的父亲,我也一直派人好生照料着,七盏灯山头附近的两个村子,我也按照你们的规矩,始终叫人维护周全。”
“你这么做,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心中的一个梦。”云秀说道:“我的身世,一直没有隐瞒过你,当初我们结伴游历时,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自小没了父母,是师傅把我带大的,那些同门,都因为我孤苦无依,从来瞧不起我,尽管有师傅护着,却时时还要给我小鞋穿。我寄人篱下,不得不隐忍负重,可那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从那时候起,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虽是个女人,可我也有心中的志愿,我不想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不想再受人的白眼和冷落。”
“这些你都和我说过,你说的话,我记在心里。你说了,自从你师傅去世之后,那些同门对你多有排挤,就因为这些,你才愤然离开,远走他方,四处漂泊,我当时听了……心里……心里很是怜悯,我当时就想跟你说,若你不嫌弃,七盏灯的山门,永远都是……都是你的家……”
“可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我知道,你对我好,你给我的,永远都不会再要回去,可我心里不舒服,我只想这一切,都属于我自己。秀哥,你天性淡泊,不热衷名利,若是七盏灯交到你手里,一定会渐渐没落。可是若是由我来经营,必然越来越好,越来越强。”
他们的对话,我站在远处隐约可以听到,云秀的意思,我也是到了现在才真正明白。他想出人头地,可是,在大河滩上白手起家,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恰好遇见白衣秀,有一个现成的机会。
白衣秀是对他倾心,也对他很好,可云秀心里明白,七盏灯山门的基业,永远都是白家的,就算白衣秀对自己再好,自己也总当不了七盏灯的总把子。
他这才想出了鹊巢鸠占的主意,自己跟白衣秀调换了身躯。
“你……”白衣秀听到这里,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云秀的所作所为,是叫人难以承受,但云秀的话里,却好像也有难言的苦涩和苦衷。
“秀哥,回来吧,既然已经说明了,你回来山门,我们依旧可以在一起。”云秀说道:“只是这庐舍,我还要借用一下。”
“这样不行……”白衣秀说道:“纸里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这些都会被人识破的,你想没想过,真到了哪一步,你又该如何?”
“真到了哪一步,再说。”
“你们啰嗦完了没有!”胡占山在远处带着人等的很不耐烦,大声喝道:“要打,还是要投降,赶紧给个话!”
云秀不理会胡占山,自顾自的对白衣秀说道:“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秀哥,你要成全我,还是要同我为敌?”
“我……”白衣秀心中肯定有不忍,但是,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他无法决断:“我真的不知道……”
“你跟我的恩怨,我看在白衣秀的面上,可以既往不咎。”我看到白衣秀犹豫不决,向前走了几步,说道:“但是,七盏灯总把子的位置,你得让给他。”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云秀看看我,又看看白衣秀,说道:“秀哥,我实在不想与你为敌,你……你退到一旁去吧……”
说完这句话,云秀猛然一转身,径直走回了山门,山门重新闭合,等他这次回去之后,七盏灯的人剑拔弩张,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我皱皱眉头,看起来,这场争斗,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