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秀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他的所求。七盏灯是聚敛气运的法阵,已经那么多年了,百余年延绵收敛的气运,不知道有多少,单凭一个人,肯定是无法承受这些气运的。
他父亲急于求成,贪功冒进,不但没有从这个百年大阵里捞到任何好处,反而把自己也给陷了进去。
现在,只有找一个能承受这种大气运的人,从白武义身上,把七盏灯给引走,才能让他恢复正常。
能承受大气运的人,首选肯定是拥有长生印的人。但整个天下,有长生印的人凤毛麟角,白衣秀之前听说过我,也知道我的年龄长相,不过,他并不清楚,我身上有长生印,一直到这次初见,他才察觉到,我不仅有长生印,而且长生印已经开始崩散,气运也将要散了。
若是我能把白武义身上的七灯阵收走,他可以慢慢恢复,而七灯阵聚敛了那么多年的气运,恰好能弥补我身上已经崩散的长生印,就如白衣秀所说,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如此说来,白衣秀还是个孝子,为了救自己父亲,在所不惜,冒险糊弄乾坤道,就为了帮我解围。
“仁兄,这是个不情之请,只是身为人子,必要尽孝,仁兄自己也苦于长生印崩散,双方各有所取,仁兄其实也并不吃亏。”
如果白衣秀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事情,确实对我没有坏处。长生印崩散,气运散了,原本一直都是我的一块心病,要是找到了能缓解的办法,也算是造化。
只不过,我和白衣秀不熟,而且,彼此现在仍是在对立面的,不能仅凭他一面之词,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仁兄,多半是信不过我?”白衣秀看到我的神色,便问道:“那仁兄提个章程出来,这件事,咱们有的商量。”
“你要是诚心,就回你们山门去,我说话算数,必然去拜访。”我心里想着,现在还是先得把林忠勇和青萝安顿好。再一个,白衣秀说的事情,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需要找人先询问一番,看看真假。
我有打算,如果白衣秀真心实意为了这个事情和我商量,那么就一定不会勉强,他要是现在肯让我走,说明还是有几分诚意的。
“好。”白衣秀竟然很干脆果断,虽然长的娘里娘气的,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七盏灯的山门,大门一直开着,我就在山门恭候。”
白衣秀不仅就这样叫我们走了,而且还指明了出去的路。我带着林忠勇和青萝他们,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片山路,等于绕了一个大圈子,又绕到了北边,那些追击我们的人是朝着南边走的,双方背道而驰,现在已经间隔很远了。
身后没有了追兵,走的就很顺畅,而且绕了这个圈子之后,渐渐有了人烟,我们找到了大车,在陆路行进,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哨子庄。
回到哨子庄,就彻底的安全了,这时候,神算子和花油子还没到,应该是在各处联络人马。我把林忠勇他们安顿了一下,在这儿等着神算子他们。
这一次,青萝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我们专门好好聊了一次。就是在和青萝聊天的时候,我才猛然回想起来,原来自己认识青萝已经很久了。
还记得那时,我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乡下穷小子,不名一文,一点功夫也没有,每天都傻呵呵的,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是现在,吃得饱,也穿的暖,却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更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就怀疑青萝和黄泉捞尸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否则的话,黄泉捞尸人不会那么信任青萝,也不会三番五次的保护她。
只不过,从前的事情,青萝都记不得了,此刻再怎么问她,她也说不上来。
其实,我觉得一个人若是能忘记了从前,倒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不用为曾经的事情去后悔。
“你上次见到黄泉捞尸人,是什么时候?”我问道:“你能不能找到他?”
“上次见他,已经很久了。”青萝想了想,跟我说,黄泉捞尸人上次见青萝,就给他带来了两个随从,人间路没什么人可用了,这两个随从不算是什么大人物,功夫说的过去,最要紧的,是特别忠心,绝对不会背叛人间路。
青萝虽然生性单纯,但是也知道,黄泉捞尸人安排这样两个随从保护她,就说明一定出了事。她曾经问过,只是黄泉捞尸人不肯说,就告诉她,好好保住自己就行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个随从护送着青萝,四处辗转。每到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住一些日子,然后就要转移地点。为的就是不让人摸清楚他们的来历和行踪。
这样漂泊的生活,青萝不觉得有多苦,只是没有了亲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心里有了话,也不知道跟谁去说。
“十三……这一次……这一次你不会一走就又不回来了吧……”
“不会。”我知道青萝心里很担心,宽慰道:“你放心吧。”
青萝还是很信任我,我亲口答应,她就放下心,安心在哨子庄这里住了。
我在庄子里住的很不踏实,心里总是在想,方甜的安危。金玉堂遭到攻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一段时间,这么久过去了,方甜若是脱困,应该会去联络那些金玉堂的旧部,特别是要联络林忠勇,因为背尸图就在林忠勇这里。
但方甜始终没有消息,这就让人感觉不妙。
就这样心急火燎的等了大概有七八天时间,神算子和花油子回来,带来了一些朋友,黄家坟的黄老义出门在外,找不到他,但神算子见到了黄小仙。黄小仙说了,都是这么长时间的老相识,真的有事儿的话,黄家坟一定出一份力。
神算子一回来,我赶紧就把白衣秀跟我说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想让神算子给拿个主意。
神算子的功夫不是很好,但见识渊博,尤其又精通推演卜算之类神神道道的东西,听完我的讲述之后,他说,只要七灯阵都在,七盏灯没有熄灭的话,那确实对我是一种帮助。长生印本身就是聚敛气运的,七灯阵的气运,被长生印吸纳,算是个好事。
我听完之后就动心了,但这边还没高兴完,神算子又说道:“咱们俩之间,我说话就不藏着掖着了。实话实说,七灯阵对你有用,但治标不治本。”
“什么意思?”
“长生印只能吸纳七灯阵的气运,但七灯阵不能修复长生印,如今也只是让长生印吸纳更多的气运,延缓一下崩溃的速度,可归根结底,总还是要崩散的。除非是找到彻底修复长生印的法子,才能一劳永逸。”
神算子的话,我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现在除了延缓一下,就没有别的办法。
我只觉得头疼,接下来不仅仅要寻找方甜,还要全力处置一下长生印的事情,千难万难,不可避免,都要自己去面对。
“好了,现在别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想的太多,不是也没用么?”神算子说道:“你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要是真去七盏灯的山头,还是我陪你一起吧,顺便帮你拿拿主意。”
我和神算子稍稍准备了一下,第二天就从哨子庄离开,然后直接奔往七盏灯的山头。
路途遥远,中间还要躲避乾坤道,我跟张豪之间,等于仇上加仇,还是得小心一些。
不过,河滩这么大,我想找一个人很难,张豪想找到我,也很难。我和神算子风尘仆仆的赶了十多天的路,这才来到了七盏灯的山头。
和我之前想的一样,七盏灯这样的大股沙匪,总有门道可以躲过剿匪,只不过比平时收敛了许多。以前,七盏灯山头附近的村镇里,到处都有他们的人,现在几乎都看不到了。
在附近找不到他们的人,干脆就直接奔着山头而去,在山头外围,就遇见了巡山的,我直言不讳,就说找他们的头把子白衣秀,对方不敢怠慢,叫人回山去报信。在这儿等了大半天,白衣秀亲自出来迎接了。
“仁兄,果然是个诚信人,我在这儿等候多时了。”
白衣秀脸上,还是挂着那淡淡的笑容,不过,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他也是喜出望外。白衣秀把我和神算子迎上山,本来要款待酒饭,可我没有心思吃吃喝喝,只想赶紧把这里的事情了结了,然后去寻找方甜和黄泉捞尸人。
白衣秀同样救父心切,等我这边说完,白衣秀就把我和神算子带到了山头后面一个僻静的小院。
白武义自从出了意外之后,怕见光,怕听到杂音,所以专门把他安排到这个小院里,派了几个细心的人照料,来到小院之后,白衣秀找人问了问,白武义半个时辰之前刚吃了饭,现在已经入睡了。
我来到白武义睡觉的卧房,透过窗子的缝隙朝里看了看。
房子里黑灯瞎火,没有点灯,但是,这一眼望过去,我就看见床榻上真的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身上,若隐若现的流动着几团很淡很淡的光,光芒五彩斑斓,仔细的看看,似乎就是七盏不断缓缓变幻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