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胡占山带着一帮人趁夜离开,在黑夜之中走了整整一晚,到了天亮的时候,已经距离牛头山很远。
胡占山还是不想离开太远,可离这边近的话,难保大沙河会不会继续找麻烦,在我的劝说之下,一帮人分散开,又走了好几天,最后,来到了一个靠山的庄子。
这个庄子,我以前曾经路过,河滩的土地大多不肥,都是些沙土地,只能种些花生和西瓜之类的东西,种了庄稼长的不好。
庄子叫做哨子庄,是附近一个破落地主家的产业。听人说的,哨子庄的主人前两年抽了大烟,没心打理家事,再加上哨子庄的地很贫瘠,就闲置了下来,一年多都没人来看一眼。
我和胡占山俩人一起跑到附近打听了一下,然后找到了庄子的主人。哨子庄的主人急等用钱,家里就这么个破庄子,没人要,一听到我是来买庄子的,喜出望外,不多时就谈好了价钱,然后签了地契。
把庄子盘下来之后,一帮人收拾整理了一番,把房屋重新修葺一新,然后在这儿住下。
随后,我赶紧叫胡占山派人去给穆九报信,告诉他哨子庄的地址,免得多跑冤枉路。
哨子庄其实是个好地方,地势比较有利,可攻可守,除了土地贫瘠,不太方便种庄稼之外,没有什么缺点。反正这帮人也都不是种地的人,有这么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
在哨子庄安顿下来,胡占山之前派人联络的人,也隔三差五的来几个,我还是按照原来的老办法,不肯留下的,给钱遣散。等到穆九闻讯赶到这边的时候,哨子庄差不多有了百十号人。
这百十号人虽然不多,但都是老江湖,行事有分寸,而且各有所长。最关键的是,几乎人人都跟乾坤道或者乾坤道下头的那些家族有过矛盾恩怨,只要跟乾坤道斗,他们都不会退缩。
在哨子庄隐居了大概有一个月时间,天气越来越暖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不断的传回最新的讯息。张管带说的没错,这次剿匪倒真不是说着玩的,这一个来月,河滩大大小小的沙匪被端掉了十几窝,剩下的迫于形势,全都隐姓埋名,困扰了河滩千百年的匪患,竟然一扫而空。
看到匪患扫平,那些兵爷们也渐渐撤走了,其实谁都知道,匪患不可能就这么一次就完全消除,等到剿匪的人一走,那些沙匪还是会慢慢露头的。只不过兵爷只求升官发财,以后会不会再有沙匪,他们连想都不去想。
哨子庄的人,再加上穆九的人,大概有一百多了,我寻思着,不能一直在这里吃闲饭,虽然现在势力还很弱小,不足以跟乾坤道正面抗衡,但也得给他们添添乱。
我很清楚,乾坤道占据了黄泉路,需要很多的柴米油盐,这些物资都是下面那些门派筹集,然后主要由大沙河运送的。牛头山的那些人背井离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沙河,所以等我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胡占山他们二话不说,立刻到外头去打探了一番。
等打探清楚,哨子庄出动了七八十人,留下几十个看家。我和胡占山带着这些人,来到一个叫做盘山湾的地方。这是一段河道,水流比较缓,如果逆流而上的话,船只在这里走不快,而且,这是必经之路,但凡北上的船,都要从这儿经过。
我们提前做好了布置,就等着大沙河运送粮食的船只从此处经过。消息都是提前打探好的,前两天,大沙河的粮船还在下游那边搬运粮食,算算路程,应该是快到这里了。
果不其然,我们埋伏在这儿的第二天,大沙河的三条粮船就缓缓的行驶到了盘山湾河道。
等到粮船靠近,提前搁置在河中的铁索就被拉直了,无形中挡住了船的去路,粮船很大,也很笨重,在水中一点都不灵活,等到船只暂时被搁浅时,几条小船立刻冲了上去。
小船上装着火油,船上的人围着三条粮船,把火油泼了一圈。火把凑上去,火油顿时熊熊燃烧,粮船上的人七手八脚的想要救火,但位置不对,够也够不着。
粮船这么大,肯定有押送的人,对方看见有人过来捣乱,随即便从大船上放下小船,一帮人乘着小船,追逐胡占山他们。
胡占山这帮人,早就对大沙河一肚子火气,根本不用敦促,一个个玩了命般的跟对方厮杀,从粮船上下来的人被缠的很死,根本顾不上去救火。
就这样在河面上打斗了一刻多时间,火势越来越大,下头的人唯恐火烧的不够旺,拿着装有火油的罐子,使劲的朝船上扔,罐子破损,火油外泄,登时又将火势掀的一片升腾。
火烧的非常猛烈,想要救火的人都被我们给挡住了,若是没有什么意外,这三条船外带船上的粮食柴火,都要焚烧殆尽。
“可惜了,这船上的粮食。”穆九看着火势熊熊的三条粮船,说道:“可惜咱们也运不走。”
“只要把乾坤道的路断了,这些粮食也不可惜。”
我和穆九说着话,三条粮船上的人已经待不住了,纷纷从船上朝水里跳,我们的人就在河道四周游弋,遇见跳水的人,上去一通暴打。如此折腾了一会儿,河道上纷乱一团。
我乘着一条小船,想过去帮帮忙,就在我将要靠近其中一条粮船的时候,从粮船下的水面,咕嘟嘟的冒起了一大串气泡。
紧跟着,一团影子从水下浮现出来,我依稀看到,那应该是个人,可是,我想不出谁能有这么好的水性,可以在河面下头滞留如此长的时间。
我随即便警觉了,随手拿起船上的一柄鱼叉,悄悄的靠近,等到水下的人浮出水面的一瞬间,手持鱼叉便刺了过去。
没想到,这个刚刚从水下浮出的人不仅水性通神,反应也快的一塌糊涂,鱼叉刺到他跟前不足一尺远近,这人抬手就抓住了鱼叉。
他的力气很大,鱼叉在他手中像是生了根一样,抽都抽不回来。我正想丢下鱼叉,拔出腰里的刀,却猛然间看到了这个人的相貌。
虽然对方从头到脚都是被水给泡透了,可我能认得出他,这人,赫然就是那个掌握着幽冥图的书生。
我认出了书生,书生也认出了我,先是一愣,随后便丢了手里的鱼叉,叹息道:“你又来捣什么乱啊。”
“我捣什么乱了?”我一时间有点不明就里,但是心头却很疑惑:“你在帮乾坤道做事?”
我有点怀疑,书生是不是帮着乾坤道押送粮食的,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又被我自己给否定了。书生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可能押送粮食,更何况,他跟无名氏,守路人,基本都差不多,不可能被乾坤道胁迫。
我大概知道书生的为人,他和无名氏不一样,低调而且温和,上一次把我给弄到幽冥图里,也纯属无意。
“我帮乾坤道做什么?”书生踩着水,看看已经沉浸在火海中的粮船,还有水面上不断厮杀的人群,又叹了口气:“我在这片河道下头,守了两天了,好不容易快要大功告成,叫你们在上头一搅合,又功亏一篑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
“抓一条鱼。”
“鱼?什么鱼?”
书生还没来得及答话,在我们身后大概六七丈远的河面上,唰的翻起了一个浪头,水浪翻滚之间,我隐约看到了一条白色的鱼。
那条鱼很罕见,可能有二尺多,差不多三尺长,浑身上下和玉石一样,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我不认得这条鱼,更没见过这种纯白如玉的鱼。
“抓住它!快!”书生看到这条鱼的时候,精神一振,什么都来不及多说,嗖的游了过去。
书生的水性,当真出神入化了,他游的快,但那条鱼游的却更快,我划着小船,掉了个头,急忙追过去。
那条罕见的鱼在水面上闪了一下,随后便没入水中,书生跟着潜入水下,过了片刻,他就在好几丈之外重新浮出水面。
“快快快!”书生急忙爬上了我的小船,说道:“那条鱼是朝着下游去的,快划船!”
我不知道这条鱼是干什么的,但是看着书生的神色,觉得他很焦灼。这个时候,河面上的局势基本被控制住了,我们的人稳稳占据了上风,三条粮船也必然会被烧毁,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我稍稍一犹豫,立刻划船,顺着水流朝下游冲去。
书生站在船边,一边不断的注视水面,手里还不停的动弹。我看见他的两根手指里,好像捏着一根很细的绳子。
书生大概就是根据这根非常细的绳子,在追击那条罕见的白鱼的。
“快!在前头!”
陡然间,书生一声大喊,我使出浑身解数掌船,小船顺着水流,如同离弦之箭,唰唰的前冲。冲到前方大概十几丈远的时候,书生一头就扎到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