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子这么一疯,我立刻觉得头大,原本一个傻子已经弄不成了,现在又出来一个,而且,二毛子是彻底的疯了,傻子虽然傻,却总还能说句话,但二毛子疯了之后,除了咧着嘴流口水傻笑,就什么都不会了。
二毛子跌跌撞撞的傻笑了一阵子,在原地转了几圈,捡起一把杂草,在自己的头上一插,就要朝外跑。
他这么一跑,傻子也跟着跑,我抓不住两个人,只能一把拽住跑在后面的傻子。傻子可能想要去追二毛子,但二毛子一出门,疯疯癫癫的来回乱冲乱撞,转眼的功夫,他歪打误着的跑到了院子角落的地洞跟前,天色黑暗,地洞附近又比较滑,二毛子一不留神,直接就翻了进去。
“唉。”我摇了摇头,坑底全都是黏糊糊的血泥,这摔下去,更要弄的一团糟。
我拽着傻子,跑到那边朝下面看了看,昏昏沉沉的,我看见二毛子摔到了地洞底部的那个小坑里,坐在几寸深的烂泥里,嘿嘿的傻笑。
“你站在这儿别乱动。”我回头交代傻子一声,但傻子太不老实,而且阴阳的很,一会儿非常安静,一会儿又和撒欢了似的,我很不放心,唯恐自己下来打捞二毛子的时候,傻子会抽空逃跑,他要是再一跑,我两头都顾不住。
傻子也不点头,但是我这么一说,他就停下了脚步。我卷了卷裤腿,刚要慢慢顺着地洞的边缘朝下面爬,傻子突然拉住了我。
等我回过头的一刹那,就看见傻子原本蜡黄的脸,似乎变的惨白惨白的,他哆嗦了一下,说道:“他……他来了……”
“谁?谁又要来了?”我赶紧问了一句,到了这种地步,我心里好像对傻子的话已经没有怀疑了,他只要说了什么,就一定会成真。
傻子没回答,转身就走,我也顾不上去打捞二毛子了,匆匆的跟在他身后。傻子一溜烟走到了刚才藏身的小屋旁边,在墙根团团乱转,可能是想要躲藏起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傻子一圈一圈的转悠着,最后,他绕到小屋后面,说道:“上房,上房……”
傻子自己上不去,不过对我来说,这样的小屋爬上去根本不用费劲,我自己先到了屋顶,抽出腰带把傻子也给提了上来。
我们俩就趴在屋顶上,屏气凝神的观察着,这个院子只有一个门,如果外面有人进来,只需要盯紧院门就行了。
等我们在屋顶趴了有半刻时间,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我已经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印象,我觉得傻子的话必然会应验。
只不过傻子不开口,我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人是谁。
我等的有点心急,正想再悄悄的问问傻子,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很模糊的脚步声。那阵脚步声特别的慢,但是非常沉重,走到院门这边的时候,我随即看见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出现的时候,我一下子还没分辨出来,对方赤着上身,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身躯上到处都是污垢,面容也稀里糊涂的一团。
傻子说的人,肯定就是他了。
这人从院门口走进来,然后就朝着那个地洞慢慢的走去,因为他的脚步特别沉重,所以留在地上的脚印就比较明显。这时候,我已经知道,之前在那边找到的脚印,就是这人留下的。
就是这个人,在充斥着血泥的坑里进进出出?
果然,在我迟疑之间,那人已经走到了地洞的跟前。二毛子现在还在坑里傻笑,这人到了跟前,必然看见了二毛子。
但对方没有任何犹豫,纵身跳入了坑里。
紧跟着,坑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惨叫只传来一声,就戛然而止。我听得出,那是二毛子的惨叫,可我躲在房顶,想救援已经绝无可能。
二毛子肯定是死了,惨叫消失之后,坑里好像就没有别的声音,又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
我心里很不踏实,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虽然对我来说很陌生,可我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畏惧的气息。
这人进了地洞之后,一直没有出来,我和傻子在屋顶趴着等了有一刻时间,我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人白天的时候,大概都滞留在地洞里,只有晚上才出去。
我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也不能一直都在这里趴着,我就转头看看傻子。傻子趴在我旁边,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好像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我害怕他突然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激动。
谁想到,我不拍还好,拍了傻子一下之后,傻子仿佛被雷给劈了一般,猛然间一抖身子,竟然爬起来直接从屋顶跳了下去。
这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等我回过神的那一刻,已经迟了,傻子健步如飞,一口气就跑到了那个地洞的跟前。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脚底板,傻子就是傻子,行事从来不拘泥于常理,越是该避讳什么,他偏偏就不去避讳。看见他已经跑到了地洞的旁边,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也从屋顶上下来,跟了过去。
傻子站在地洞边上,也不说话,勾着头朝下面看。我这边刚刚跑到傻子身后,唰的一下子,从地洞里飞出一团影子。
傻子晕乎乎的,眼瞅着从地洞里飞出来的东西要砸到身上了,还傻愣愣的不知道躲避,我赶紧从后面拉了他一把。
被我这么一拉,傻子噔噔的退后了几步,那团影子轰隆落在了他刚才立足的地方。
这团影子,就是二毛子的尸体,他的脖子上被划开了一道很长很深的口子,就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里,血几乎都流干了。
二毛子的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也不觉得诧异,可是此刻靠近这个地洞的时候,那种让我心惊肉跳的感觉又一次浮现到了心头。
傻子非常焦躁,从我手中一下子挣脱出来,力气大的吓人。他挣脱出来之后,就开始绕着地洞来回的跑,我硬着头皮追过去,到了地洞的边缘时,一眼就看见刚才那个赤身光头的人,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坑底的血泥中。
眼前这一幕,有点令人瞠目结舌。现在的天还是黑着的,只有头顶一轮弯月,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之下,我能看见这个人身躯的每一根血管,都在闪烁着血光。
他的皮肉乃至血光,几乎都透明了,我甚至还能看见鲜血在身躯内流淌的过程。
这个人的面庞很陌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此时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妖异,也有些恐怖。
他的身躯里,好像散发着一种强势的气息,这种气息跟地洞里面那股腐臭的血腥味儿混杂在一起,让人又害怕,又恶心。
这人躺在坑底,似乎一动不动的睡着了,傻子滴溜溜的围着这个地洞转了好几圈,突然一转手,抓起了我之前丢在一旁的一把铁锹。
这只是一把很寻常的铁锹,好长时间没人用,沾染着泥污和铁锈,然而,在傻子把铁锹抓起来的那一瞬间,这把铁锹上的铁锈和泥污,却纷纷的脱落,转眼间就变的雪亮锋利,宛若一把寒光闪闪的铁刀。
傻子不由分说,抓着铁锹就站到了洞壁四周横钉进去的木桩上,铁锹骤然朝这那人劈了过去。
傻子的蛮力很大,距离又非常近,这一铁锹,好像带着风雷震天之声,流星赶月一般直劈向躺在泥坑中的人。
这把铁锹的刃口,几乎和刀子一样锋利,而且是傻子用尽全力劈下的,要是这下被劈中了,人都要被劈成两段。
唰!!!
就在铁锹快要劈到那人的额头上时,对方突然一伸手,连眼睛都没睁开,单手就挡住了这把铁锹的刃口。
这么锋利的铁锹,反正我是绝对不敢这样徒手硬接的,即便有先天气护体,但先天气尚未大成,这样一接,非把手掌给切断不可。
然而,泥坑里的那个人却毫无忌讳,他的手掌污浊不堪,沾满了烂泥,而且,透过烂泥,能看见他手掌中千丝万缕的血丝,正在不断的急速流动。这只手掌宛若被桐油浸泡了不知道多久的生牛皮,柔韧无比,铁锹落在这人的手掌之后,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
傻子抬手就要收回铁锹,但那人的手掌一合,铁锹便像是在手里生了根,怎么都抽不回来。
紧跟着,泥坑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傻子。傻子有些畏惧,想要抽回铁锹,却力有未逮,他咕咚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放开手。
这个人睁开眼睛之后,我看到他的眼珠子似乎也是血红的,他应该没把我看在眼里,只是望着傻子。
这样的目光,会让人感觉双腿发软,傻子果然犹豫了,他的眼神一滞,突然松开手,转身跳到了地面。
等回到地面,傻子刚才那股勇气已经荡然无存,一边颠颠的跑,一边使劲晃着脑袋。
“快跑……”傻子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嘀咕道:“快跑……”
我已经完全晕头转向了,根本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傻子一跑,我也没有停留,跟着他一溜烟似的冲出了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