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婴儿的啼哭声,一被我发现,就显得那么的刺耳。这本身就是个很奇怪的事情,我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口水井望了望。
“走啊。”孟元推了推我,小声说道:“愣着做什么?”
“你没听见那阵婴儿的哭声?”
“什么婴儿的哭声?”孟元楞了一下,说道:“我没听到。”
我心想着,刚才那阵啼哭声很微弱,我能听得到,但孟元没有听见。
而且,我有点吃不准,那哭声到底是存在的,还是我的耳朵突然出现了什么毛病?
这一时间,我就拿不定主意了,但是已经翻墙跳到了后院里,再怎么样,也得看看。
我继续朝着那口水井走过去,一直走到水井旁边,刚刚把井盖小心翼翼的拿掉,突然间,又是一阵婴儿的啼哭传来。
突如其来的哭声让我耳朵一震,这一次,不仅我听见了,连孟元也听见了。我能肯定,婴儿的啼哭声就是从井里传上来的,因为刚刚拿到井盖,所以哭声更响亮了一些。
当婴儿的哭声传出去的那一刻,我的余光瞥到,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里,似乎有人动了动。我再也顾不上别的了,蹑手蹑脚的盖上井盖,拉着孟元就急忙闪到了后面。
我们俩躲在水井西边的一间屋子的墙根下头,这边刚刚藏好,那间亮灯的屋子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我看到有两个女人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女人,大概就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很妖媚,穿金戴银,一副富贵气象,她身后跟着的,多半是丫头之类的下人。
两个人走出来,应该没有发现我们,那个妖媚的阔太太皱皱眉头,说道:“这个小孩儿是怎么回事,到了这半夜了,还在哭?山花,你是怎么办事的?”
“我明明是把井盖盖上的,再说,这已经几个时辰了,小孩儿该没气儿了啊,怎么还会哭?”
“赶紧去看看,幸亏今天那个老不死的还没回来,若是他回来,听到了哭声,叫我怎么跟他说?”
“嗯。”那个叫做山花的丫头点点头,快步走到了水井旁边,拿掉了井盖。
井盖拿掉,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凭这哭声来判断,井里的小孩没有多大,最多就是几个月的样子。可能快要断气了,所以哭声显得非常萎靡。
我的心颤了颤,这孩子,肯定不是那个富贵女人的孩子,否则的话,亲生父母谁会把小孩儿给吊到井里去,不管死活。
山花顺着井沿,拽动一根绳子,很快,一个笼子一般的东西从下面被提了上来,笼子里,是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果然只有几个月大小。然而,被山花拽上来的那一刻,这孩子多半是快没气了,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手脚在轻轻的颤动。
“这个娃子,命倒是很硬。”山花掀开笼子看了看,说道:“这才刚断气。”
“赶紧料理了,别留下什么痕迹。”
“放心吧,决计不会留下痕迹的……”
就在这个时候,中院到前院的那道拱门,有人走了过来,但是那人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没看清楚,一下子撞到了门边,顿时捂着脑袋哎哟哎哟的叫。
富贵女人赶紧对山花使了个眼色,山花立即顺着后院的小门消失了。
富贵女人迎到了拱门那边,说道:“你回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撞疼了没有?我来看看……”
我看到这儿,尽管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这两个女人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而且把小孩儿吊在井里,一定没干好事。但我害怕孟元留在这儿,会露出马脚,急忙趁着富贵女人去那边接人的空挡,叫他躲到院墙墙根的几块假山石的后面。
“我不出声叫你,你千万别露面。”我对孟元交代道:“就算有什么事,你也别慌,我肯定回来找你。”
“你要去做什么……”
“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完这些,想着富贵女人等会儿肯定是要回房,所以猫着腰,飞快的跑到那间亮灯的屋子后头。趁着屋子里没人,我把窗户推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凑过去看看,勉强还能看到屋子里的情景。
我这边刚刚藏好,富贵女人就扶着那个人走了过来,果不其然,俩人一过来,直接就进了这间屋子。
这屋子里的摆设,极尽奢华,基本都是河滩乡下见不到的东西。我贴着窗户看了看,那个被富贵女人扶进来的人,大约有五十岁,长的非常瘦,麻杆似的,戴着一副眼镜儿,但是眼镜儿已经被碰掉了,额头也被撞出一个大包,捂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倒抽凉气。
“唉,你总是这么不小心,我不是说了,叫你晚上走道儿的时候慢一点?”富贵女人取了一点药油,说道:“把手拿开,给你抹点药,这次撞了个大包,我看你下次长心不长心。”
“翠翠,我是急着回家,这不是在外头跑了一整天,着实是想你了。”
看着这个瘦男人,我就想到了放羊老汉说的鲍瞎子。鲍瞎子是老虎岭这边最大的地主,根据放羊老汉所说,我估摸着,这男人就是鲍瞎子了。
“你成天在外面忙什么呢?”这个叫做翠翠的富贵女人撅了噘嘴,语气有点嗲,一边给鲍瞎子抹药,一边说道:“你也知道你天天在外头忙,不着家,叫我一个人守着空房。”
“这些日子,是有些糟心事。”鲍瞎子叹了口气,说道:“附近的几个村子,出了怪事儿了,连着丢小孩儿,都是些出生不久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就丢了,家里父母急的要死要活,却总是找不到。”
“又不是你的孩子丢了,你急什么?”翠翠把药瓶放下,说道:“药抹好了,还疼不?”
“你亲手抹的药,自然是药到病除,不疼了。”鲍瞎子笑了笑,跟着又皱着眉头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不是我的孩子,可都是四里八乡的乡亲,你刚到这里不久,好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们鲍家,历来积德行善,在乡里威望很高,有了什么事情,人家求上门来,叫我给拿个主意,我能不管吗?”
“那你去了,又能有什么办法,你能帮人家找到孩子?”
“我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可总归是要叫人去查一查的。”鲍瞎子没戴眼镜儿,一双眼睛就使劲的眯着,搂住翠翠说道:“好了,我这都忙活一天了,早点歇着吧。”
我听到这儿的时候,心里大概就有数了。这个鲍瞎子,家里有钱,五十来岁的人了,肯定是刚娶了这个叫翠翠的。然而,这个翠翠显然不是寻常人,刚才从井里捞上来的孩子,多半就是她派人去偷来的。
只不过,我现在还搞不清楚,把孩子吊在井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管闲事,但这件事,却又不是一般的闲事。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了爹的身影。
爹已经变成这样了,可心里却仍旧记得我,只要神智稍稍恢复那么一点,就念叨着要找我。
我只是爹收养的,尚且如此挂念,可想而知,那些亲生父母丢了孩子,就和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想到这儿,我又想起了师傅当年和我说过的话,他说了,这世上,不能没有一丝光明,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可是,我们行走江湖的人,心底总要存着一分善良,若是遇到了能管的事情,就要去管一管。
屋子里的灯火熄灭了,还隐隐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息全无,我蹑手蹑脚的退了出来,然后跑到后院的墙根,跟孟元大概说了两句。
孟元知道了这些,也觉得那个翠翠很过分,但现在没有什么线索,而且还要保证孟元的安全,我左思右想,就先把孟元给带出了院子。
“你到村子外面那条河附近等我,就是咱们先前落脚的地方,我在这边看看情况,若是能管,就把这事管上一管,等事情办妥,我去找你。”
孟元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拖我的后腿,所以立刻就出村,到村外去等我。我自己重新返回,深更半夜,看不到一个人,想找人套套话也无处可找。
我重新回到了鲍瞎子家,在后院外头小心的看了一圈,正观望着,那个叫山花的丫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在后院的小门处左右看了一眼,就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个山花,绝对是帮凶,肯定也是个知情人,我正愁没线索,一看见山花,就来了精神。
我贴着墙角,脚步轻快,一溜烟般的来到了小门附近。山花刚刚打开门锁,等到察觉我靠近时,为时已晚,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两下就把她给制服了。
山花倒是有两手功夫,却不是我的对手,被制服了之后,她扯开嗓子就想喊。我眼明手快,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冷冷的盯了她一眼。
“你只要敢出声,我立刻杀你!”我的语气很冷,这个山花,拿那些无辜孩子的命不当命,绝非什么良善之辈,用不着跟她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