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汉一家住在石碑店,很少跟外界来往,自给自足。只不过他的女儿命不好,嫁了人,丈夫先死了,留下两个孩子,无依无靠,回到娘家之后,自己也得了病。
我知道,胡老汉这样的,在河滩的民间说法里,叫做妖仙。胡姓是八大妖仙里最古老的支派,是有道行的,这样的妖仙轻易不会得病,只不过一旦得病,就很难医治。
胡老汉说,有灵根的人,同时也有大气运,他的外孙子和外孙女见到小可怜之后,急忙回来报信,胡老汉女儿的病,如果找到小可怜的头发,指甲,就能好转,要是得到一点小可怜的血,那必然可以根治。
但是,没有妖仙敢于打灵根的主意,谋害灵根,自己整个家族势必要遭到极其残酷的报应。所以,胡老汉他们把我和小可怜引到石碑店,也只是想让我们在这儿留宿,如果能找到小可怜脱落的一两根头发,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谁知道两个孩子顽皮,又跑去找小可怜,被我察觉,仓皇逃离。胡老汉一家一看事情败露,没有办法,只能在村口这里等着。
胡老汉讲的够清楚了,可是,我吃亏吃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次又是被人设计给引过来的,等他讲完,我心里依然还有戒备。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胡老汉可能看得出我的不信任,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家,世代与人为善,没有作恶害人,小哥,你若是不信,老汉我自己断自己一臂,只求讨要一点这孩子的头发和指甲。”
“爹!不要!”
胡老汉的话一说出来,他的儿子和女儿一起央求。但胡老汉看似已下决心,噌的抽出一把刀子,眼睛一闭,刀子就要朝自己的手腕砍落下来。
“等等!”我看到这儿,尽管心中的疑虑没有完全消除,可又觉得胡老汉没有装模作样。我喊了一声,拦住胡老汉。
这一家人都是有道行的,包括那两个娃娃。我想了想,我被引到石碑店之后,他们也没拿我怎么样,若是真的心存歹意,直接动手抢两根头发,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们却没有硬抢,只是等在这儿,把事情前因后果跟我说了个清楚。我看着胡老汉有壮士扼腕之举,猛然一咬牙,以前受了那么多次欺骗,也不差这一次了。
“讨要些头发和指甲,只是让病情好转。”我问胡老汉:“病情好转,不能根治,不是过些日子,还要复发?”
“能有些头发指甲,已经是造化了,不敢奢求别的。”胡老汉说道:“能好转一段时间,总归能让孩子少受一点罪。”
“小可怜。”我小声对小可怜说道:“现在要救人的命,把你的手指刺破,取一点血,你怕疼不?”
“不怕。”小可怜立刻摇了摇头,伸出自己的小手,说道:“我不怕,我知道,这是要救小哥哥小姐姐娘亲的命,我不怕。”
小可怜单纯,且很善良,我把她放下来,慢慢的修了修她的指甲,将削掉的指甲收集起来,随后,我用刀尖在她指头上刺破一层皮,挤了几滴血出来。
我把这些东西交给胡老汉,一家人激动的热泪盈眶。
“小哥,现在天还早,到我家去,再休息休息,吃些酒饭。”
我对这个村子心有余悸,胡老汉热情邀请,等我们再朝回走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了门,也看不到门口那些人了。
胡老汉他们重新弄了饭菜,我确实有些饿了,吃着饭的时候,小可怜跟那两个孩子玩的很开心。
“这个孩子,真的是灵根,罕见至极,不知道多少辈子积攒的阴德,才造就了这么一个灵根。”胡老汉说道:“孩子的额头上,有一块和珠子一样的骨头,那就是她的灵根,千万要护好,不能有半点闪失。”
我看不到小可怜额头上那块如同圆珠一样的骨头,不过胡老汉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小可怜是个有大气运的人,却要好好的保住这块骨头。等她岁数大一些,无论做什么,都会一帆风顺。
这一次,我算是放下心了,等吃完饭,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身要告辞的时候,胡老汉一家苦苦挽留,不过我只想着早点到石河湾去,所以婉拒了。
离开石碑店,后面的路就好走了一些,鹰扬会的人也没有搜索这么远,我在河边转悠了一阵子,又打听了一下,没听到鹰扬会的动静。这样一来我就放了心,加快行程,平安顺利的赶到了石河湾。
等我到了石河湾,穆九却不在,山上的人说他出山办事,走了有大半个月了,估摸着再有十来天就会返回。我在石河湾住了两次,跟山上的人都混熟了,就带着小可怜住下来,等穆九返回。
石河湾有个姓庄的人,四十多岁,算是穆九的师爷,平时不怎么出山,只是管管账目,替穆九守着老窝。穆九不在的时候,一般都是老庄在管事。我前后来了两次,跟老庄已经熟了,老庄知道我和穆九的关系好,对我很客气。
我到石河湾的当天,就私下找了老庄一次,跟他聊了聊,找他打听江湖里有没有一个只剩九根手指的人物。
“有一个,老早以前的事儿了,而且那人死了二十多年,活到现在,估摸得有个七八十岁。”
我一听就不照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要找的人。”
“这个可难。”老庄说道:“河滩那么大,江湖也那么大,家族门派,林林总总几百家,你找的这人,要不是名声在外的,谁知道他有几根手指啊。”
我就拜托老庄,让石河湾的兄弟们留些心。随后,我又跟他说,能不能派两个人,到桐川去一趟。
老庄满口答应,第二天就派出去两个兄弟。那俩人在山里呆的无聊,一听只是去桐川打听事儿,都很乐意。两个人下山之后,我就在山上焦灼的等待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环境是安稳了,呆在石河湾,保准不会出什么乱子。可是环境安稳,我的心反倒忐忑之极。
我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我觉得青萝手里的那幅黄泉图,不是什么好的征兆。青萝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真的搞不懂,人间路的人为什么要让她掌控黄泉图。
但是有些事情是我之前就想到过的,现在再静下心琢磨琢磨,心里越来越不是味儿。那个叫做云婆的老太婆,本事那么大,功夫又那么好,在人间路里颇有地位,可当年她还照料过青萝的起居。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青萝和人间路之间,没准会有什么关联,而且这些关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想不通,心里又怀疑,青萝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和瑶月一样,故意瞒着我的?我原本对青萝没有疑心,毕竟以前接触了那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可是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尤其是被瑶月隐瞒欺骗了之后,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心好像就变的多疑起来。
我很矛盾,又相信青萝,却又有点不相信,这样的心情让我的情绪有些低沉,在石河湾住了两三天,每天跟山上的人一起喝喝酒,吹吹牛,打发日子。
到石河湾的第四天夜里,照例跟人一起喝酒,喝的晕晕乎乎的,又聊了一会儿,然后回去睡觉。人一喝多,脑袋就晕,回到房间之后,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我睡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夜已经很深了,我突然就被一阵轰鸣声给吵醒。等到苏醒过来的时候,那阵轰鸣声,陡然停了下来。
紧跟着,外面传来了一阵吆喝声,还有火把来回晃动的光影,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起身穿上鞋子,跑到外面去看。
我起身的时候,很多人也被惊醒了,纷纷跑了出来。等我冲出房门,顿时就是一愣。
这一刻,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我心头不断的扩散蔓延着。
石河湾其实不在山上,只不过沙匪们平时说顺嘴了,动不动就是出山,回山。石河湾就在河滩两个村子的后面,靠近仓山山脚的位置。我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离自己住处很近的地方,有一条船。
那条船破烂不堪,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的东西了。石河湾这儿离河道还比较远,可这条船竟然直挺挺的冲到了山脚这里。
让我惊讶的是,这条船我能认出来,就是我们打金钟一门的龙骨祖船。
龙骨祖船从外头冲进来的时候,守夜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船上有人,就过来阻拦。谁知道龙骨祖船来势凶猛,直接把阻拦的人给撞到一旁,冲到了临近山脚的地方。
守夜人一示警,就有人苏醒,他们都不知道一条船上了岸怎么还能冲这么远,大家以为船里有人,已经把这条龙骨祖船给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