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突然就闯到屋子里的人,再听听他的话,我一下就晕了。借着窗户外透射进来的月光,我看到这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宽宽松松的青布褂子,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
“你是谁?出去!”我有点冒火,这大半夜的,连门都不敲,竟然直接就闯进来了,还跟我说什么借光。
“我落难了!”这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擦汗的时候,还翘着兰花指,说话也娘里娘气的,很焦急的冲着窗外瞅瞅,又转头央求道:“兄弟,我这边给你两块大洋,只求容我躲一躲……”
他真的拿出了两块大洋,朝我手里一塞。我看得出来,这个人的神色应该没有作伪,好像是被人急急的追赶一般。
“这屋子这么小一点,你要躲到哪儿去……”
“就在这儿凑合一下。”这人急不可耐,竟然唰的一掀我的被窝,直接躺到了我身边,盖好被子,说道:“挤一挤,凑合一下,兄弟,多谢你了。”
他一躺下来,我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这分明是个男人,竟然还和女人一样,抹着脂粉。我顿时觉得有点说不出的难受,急忙把他朝床边推了推,压着嗓子说道:“你这是干什么!要躲也不能躲到被窝里!”
“没地儿躲啊。”这人皱着眉头说道:“你要把人家赶到哪里去,别挤了,再挤,我就掉下来了……”
这边正说着话,院子里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我的耳朵很管用,从脚步声来分辨,肯定是一大群人。这帮人一进院子,立刻分散开了,挨着屋子敲门。
院子里顿时一片纷乱,有的住店的客人大半夜被敲门声惊醒,骂骂咧咧的去开门,顿时就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斥责声,叫骂声,分辨声,响成了一片。
“他们来了!”这人一听有动静,立刻一阵慌乱,直接拿着被子蒙着头,缩在被窝里。
“你干什么!”我搞不懂这人怎么这么厚的脸皮,刚想推他,房门哐当一声就被人给踢开了。
从外面进来了三个人,举着火把,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这三个人看着就不是善类,一脸的匪气,进屋之后二话不说,直接举着火把站到床边。
小可怜一下子被惊醒了,看到进来三个满脸横肉的陌生人,觉得害怕,急忙躲到我身边。
我看得出来,这帮人在当地可能势力很大,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客栈里到处搜捕抓人,也没人敢管。
我转头朝外面看了看,人影憧憧,有些房间里的客人直接被赶了出来。
“有没有看见一个人。”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打量了我一眼,问道:“三十来岁,穿一身青布褂子,戴着个瓜皮帽。”
“没看见……”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大汉说的就是躲在被窝里这人。我以前也被人追捕过,知道东躲西藏的滋味,有心想要维护一下。可是话一出口,我又后悔了,这人就躲在被窝里,人家只要一掀被子,就得露馅。
“被子里是什么人?”这个壮汉子显然看出被子里有人,真的伸出手要去掀。
“等等!”我不由自主的去拦,盘在床上的两条腿已经慢慢伸展了,事出无奈,要是被子被掀开,我等于又背上一个大黑锅,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我只能做好两手准备,实在不行,就抱着小可怜从后窗破窗逃走。
“等什么?”壮汉果然生疑了,他身边的同伴顿时拔出了刀,明晃晃的刀子在火把的映照下寒光闪闪。
壮汉挡开我的手,直接把被子掀开了。我只觉得要坏事,双腿准备在床上一撑,直接跳下去。
然而,在被子被掀开的那一刻,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我顿时傻了眼。
被子里面,躺着一个大概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碎花布的贴身小衣,油光光的头发散发着头油的香味。
“你们……你们干什么……”这个女人急忙拉着被子护住胸口,惊恐失措的看着面前的三个汉子。
我顿时傻了,我本以为要露馅,没想到掀开被子一看,竟然是个女人。
壮汉子看看这个女人,随后又在床下瞅了一眼,屋子不大,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之外,就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了,绝对藏不住人。
“这是最里头的一间房了,再朝那边走,就没房间了。”一个汉子小声的说道:“我们的人瞧的真真的,那人就是顺着客栈的大门溜到这间院子来的。”
“那你找啊。”壮汉子白了对方一眼,转身走了。
他们三个一出门,我这才松了口气,然而,我满头雾水,进被窝的分明是那个穿着青布褂子的男人,可一转眼就变成了个年轻女人,我专门仔细的分辨了一下,这个女人的脸盘,和刚才那个青衣男人还不太一样。
不过,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就是刚才那男人,只不过她肯定有自己的独门手段,就在这被窝里变了模样。
“你?是个女人?”我压着嗓子说道:“乔装成男人了?”
“嗯。”这个年轻女人脸颊一片绯红,瞅了我一眼,说道:“便宜你了。”
“你赶紧拉倒吧,便宜我什么了?”我心想着难怪这人刚进门的时候,我还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脂粉味,又难怪她说话娘里娘气的,原来本身就是个女人。
我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再说话,刚刚出门的那三个汉子,重新折了回来。
“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一看见对方,反正心也不虚了,说话底气就足了些:“你们不是刚看过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三个汉子没答话,进门之后闪到一旁,紧跟着,门外慢悠悠的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约莫有四十岁上下的样子,精瘦精瘦的,后背微微有点驼。他的五官很普通,然而,就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散发着一点犀利的寒光,宛若在半空中飞翔的苍鹰的鹰眼。
我被他看了一眼,好像自己整个人都让人家给看穿了,莫名其妙的一阵心慌。
鹰眼默不作声,走到床边,看了看我们。小可怜还是很害怕,躲在我的身边,那个女人也跟着缩了缩身子。
“这是一家三口吗?”鹰眼看了我们之后,问道:“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从云水山那边来的……”我唯恐这个女人会说漏嘴,急忙就抢着回答了。到了这时候,我反正也是一阵头大,这事原本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一时心善,想维护对方一句,结果就甩不掉了。
可是现在我不想承担,也得承担起来。
“我没问你。”鹰眼打断了我的话,问那个女人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从云水山来,到洛口去……”这女人倒是机灵,顺着我刚才说的话接了下去。
“串亲戚?做买卖?”
“走亲戚……”
鹰眼不做声了,也不知道相信不相信这女人说的话。鹰眼的一双眼睛,在屋子里慢慢的扫了一圈,这个人的眼睛应该很厉害,被他看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坦。
“你的衣服呢?”鹰眼扫了一圈,又问那个女人。
“这不是……这不是在身上穿着的……”
“你一个女人,出门难道就穿着一件贴身的衣服?外衣呢?”鹰眼说道:“这屋里瞅遍了,也瞅不到女人的外衣,你的外衣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鹰眼,真的观察的细致入微,什么细节都瞒不过他。虽然这话不是问我,可我知道这个女人答不出了,顿时有些焦急。
“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这个女人缩在被窝里,说道:“人家是女人,你问这问那的,叫人家怎么说……”
鹰眼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猛然出手,一下抓住了被子一角。鹰眼的功夫相当好,这一招出来,我没反应过来,那女人也没反应过来。鹰眼抓着被子,哗的一下,直接把被子给掀到地上。
我的脑袋一下就晕了,因为我看见这个女人钻进被窝时身上穿的那间青色的褂子,就在她身子下面压着。鹰眼的眼神那么好,一定能看得出来。
哗!!!
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女人猛然抬手,手掌里顿时飘飞出来一片淡红色的雾气。这片雾气看着像是雾,但全是很细很细的粉尘,粉尘一脱手,立刻散开了,迷迷蒙蒙,充斥在前方的每个角落里。
鹰眼还有其余的三个人被迫退了几步,等他们一退开,这片淡红色的粉尘像是长了眼睛,直接就飘向了他们。
粉尘宛若一堵无形的墙壁,一下子挡住了对方。那女人从床上挺身而起,斜了我一眼,说道:“还不走?”
她的动作也挺快,直接就从后窗破窗而出,我已经别无选择,这女人走了,我要是不走,被鹰眼给抓住,也是大麻烦。无奈之下,我只能抱着小可怜,从已经被撞破的窗子直接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