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南等几个年龄稍大些的人,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当年和阳雷多少有些交情,而且彼此无冤无仇,不忍心把事情做绝。但是阳藩这一帮年轻人来到之后,局面就愈发不利。
阳藩他们年轻,阳雷当年失踪时,他们也就是十来岁的样子,相互之间谈不上有什么交往。阳震做了十年的家主,已经培养起自己的嫡系,阳藩这帮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因为追杀阳雷是家主下令,因此不遗余力。
“当年的小崽子,如今都想翻天了?”阳雷深深吸了口气,心头的愤慨不言而喻,但他知道,跟这些人多说无益,即便把花儿都说出来,今天这事,也不可能善了。
“别犟了!”我看着阳雷想要在这儿死战,心里就感觉发毛,我们就俩人,对方一大堆,真的斗起来,阳雷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幸免。
“别管我!”阳雷头也不回的喝道:“你逃命去吧!姓阳的,今天就把这一百来斤交待在这儿!”
“我逃到哪儿去?”我心里苦笑一声,血咒没有解开,现在我逃走,会死的很惨,我一抓阳雷的胳膊,小声说道:“你若在这儿死战不退,最后身亡,阳家这件事,还有阳震的所作所为,可就永远都没人知道了!你想清楚!”
阳雷听到我的话,身躯微微一抖,我说的都是实话,阳震现在巴不得把阳雷杀掉灭口,阳雷要是火气上头,拼死不退,在这儿和对方苦战,正中了阳震的圈套。
孰是孰非,阳雷心里还是有数的,等我说完之后,他果然就改变了主意,身躯唰的一下,闪电般的朝后猛退了两丈,直接把后面的两个人打翻在地。我们俩抓住这个空隙,抽身就跑。
阳藩一帮人立刻开始追赶,只有阳南他们几个岁数大一些的阳家人,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南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阳藩撇了撇嘴,说道:“回头家主要是问起来,别怪我这个做弟弟的实话实说。”
阳南无声的叹了口气,带着自己的人也跟上了尾追的队伍。
深更半夜,我和阳雷一边斗,一边退,这些阳家人多少都知道些消息,其中有一部分人,心里还是念着一脉同宗的情义,不肯追的太紧。但是阳藩他们二三十个阳震的嫡系,是玩了命一般的紧追不舍。我和阳雷和他们鏖战许久,边战边退,始终都无法彻底甩脱追兵。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远离了阳家庄园,距离河滩越来越近。
“你水性怎么样!”
“还行,别忘了,我可是个打鱼的。”
“我们退到河滩去,想办法下河!”阳雷紧咬牙关,双眼中像是要喷出火一般:“先逃过这一劫,以后慢慢和阳震算账!”
阳雷这么多年都在河里,水性是不用说了。他对阳家的底细还是比较了解的,阳家的子弟从小就注重身手功夫,每天搭架子,扎马步,寒暑不辍,就因为时间都用在练功上了,所以平时没有什么机会跟别的孩子一样,到处玩耍。阳家的子弟,水性大多不是太好,尤其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如果我们下河逃命,阳家的人多半不敢继续追赶。
主意打定之后,我们就一个劲儿的朝河滩靠拢。不得不说,那个阳藩虽然年纪小,但心眼却一点都不少,看到我们此刻的举动,立即识破了我们的打算。
“大伙儿加把劲,追紧一些!”阳藩在人群后大声喊道:“他们想要下河逃走!”
一帮人都知道下了河以后,自己的一身功夫就用不上了,所以想赶在我们下河之前追上来。
阳藩还不满意,又敦促着阳南他们,说他们出工不出力。
“你有完没完!”一个三十来岁的阳家人听的实在不耐烦了:“你在阳家是什么身份地位!有啥权力对我们指手画脚的!”
“我可是奉了家主的令……”
“别家主不家主的!”这个阳家人显然脾气也不太好,被阳藩来回的挤兑,终于受不了了,猛然一挥胳膊,喝道:“家主叫你去死,你去不去!阳雷好歹是我们阳家的人!是同族的兄长!他犯了什么家规了!非要把他杀了!”
这人一番怒喝,怼的阳藩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冷笑道:“你现在喊的欢,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等这件事了结了,自然有家主叫你去问话。”
“问就问!他还能把我杀了不成!”
这一下,两边算是彻底翻脸了,阳南他们几个人干脆停下了脚步。阳藩无奈,带着剩下的人继续一路猛追。
像阳南他们那样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剩下的几十个人在阳藩的带领下,不断的追击。我们中间又被拦住几次,杀的一身是血,这才勉强脱困。不过,距离河滩已经很近,再加把力气,一定能够下河。
就在这个时候,从后面又急急的追来了十多个人。我看着又来了援兵,心里忍不住想要骂街。这个阳震,看起来不把阳雷给弄死,是心有不甘。接连不断的派人过来。
这十多个人赶到之后,阳藩精神一振,彼此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了,其中六七个人脚力很强,跑的也特别的快,蹭蹭的追了过来。他们还没靠近,每个人手里都举起了一杆看着黑乎乎的棍子。
看到他们手里的棍子,我的脑袋就大了一圈,这可不是什么棍子,这是河滩上民间土制的火铳。据说,这东西早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用到战场上了,当时还有专门配备火铳火炮的神机营。河滩的猎户,也是很早以前就用类似火铳之类的土枪打猎。
火铳这个东西,使用起来不是太方便,关键是没准头,距离一远,就打的不太准了。但是,这几个阳家人所持的火铳,显然是经过改良的精品,装填的火药多,铁沙子多,用来弥补准头的不足。
“走!”阳雷显然也认识这要命的玩意儿,陡然间加快了脚步。
嘭!
我们两个刚刚加速,身后便接二连三传来了火铳击发的声响。沉闷的火铳声,如同暗夜里的雷声,我们的行动受阻,迫不得已的调转了方向。
借着这个机会,阳藩那帮人从两边包抄了过来,一时间,我和阳雷就没有什么退路了。
阳雷对阳家庄园附近的地势很熟,这时候也来不及说那么多,带着我朝北边猛冲了一阵。就这么短短一瞬,后面的人重新装填好了火药和铁砂,火铳第二次激射而来,我只觉得自己的一条腿陡然一疼,像是被一粒铁沙子给打中了。
火铳的铁沙子打进皮肉里,并不致命,然而,我忍着疼跑了两步,就觉得不太对劲。阳家用的火铳里的铁沙子,是三角形的,钻到皮肉里,人只要一动,三角形的铁砂就在皮肉之中磨动,苦不堪言。我不是不想跑,而是真的承受不住这种痛苦和煎熬,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阳雷一刻都不敢耽搁,一把架住我的胳膊,想要带着我跑,一个人跑起来都难,更何况架起了一百多斤的人,阳雷也跑不快了,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又跑了一段,后面的人已经追到了近前。
“你走吧。”我推了阳雷一把,如今明显是落入了一个死局,要么两个人一起死,要么只能活一个,我相信,凭阳雷的脚力和功夫,如果独自逃命,还有希望逃掉,但是带着我一起逃,估计两人都要玩完。
“说的什么屁话!”阳雷皱了皱眉头,抓住我的胳膊,抓的很紧:“我不是那种人!”
“你活下来,将来还有替我报仇的那一天,你要是跟我一块死在这儿,两个人就都白死了。”我喘了口气,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垂死一刻,什么也顾不上多说,一把掏出贴身的一个小布袋。
这个小布袋里,装的是方甜前次临走之前留给我的钱,还有小黄鱼。钱我没有用多少,现在留在手里,已经无用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的死了以后,究竟会怎么样。我只知道,起码有些人还会惦念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们,可是,有些话,我总得让他们知道。
“我托你件事!”我把小布袋塞到阳雷手里,急促的说道:“这个袋子,以后有机会,替我交给金玉堂的堂主,她叫方甜。阳雷老哥,不好意思,瞒了你这么久,我不叫包小二,我是宝十三,你跟她说,以后不能再见她了。还有,替我留意一下一个叫付千灯的人,那人是我的师父,如果能见到,你和他说,说我不孝,辜负了他的期望,还有,我爹叫宝山贵,要是……”
“我不替你带这个话!”阳雷把小布袋又塞给我,说道:“今天,最多就是跟他们拼了,姓阳的绝对不会丢下朋友独自逃命!”
这三言两语之间,后面的追兵抡着刀枪棍棒就冲了上来。阳雷虎吼一声,一把将最前面的一个人打的胸骨崩裂,顺手夺下他手中一条长棍。长棍虎虎生风,神威不凡,把后面的追兵逼退了几步。
“来!”阳雷又带着我进走了几步,前方,有一座临河的山崖,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晾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