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被切掉的身躯落入河中,这边只剩下了一个鱼头。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鱼头下端露出了两条腿。
毫无疑问,这就是躲在大鱼里面的人。
我还不知道躲在里面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躲在鱼身里。正在观望猜测,鱼嘴里又传出了那道沉闷苍老的声音。
“过来。”
我很不习惯这种颐指气使的强调,但是命在人家手里捏着,我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力,慢慢走到了跟前。
“把这个鱼头劈开。”鱼嘴里的人递出了我的刀子,说道:“你若想死的快点,不妨就耍点小花样。”
我接过刀子,刀身刀柄都沾满了大鱼的污血,一股难言的腥臭似乎把我整个人都笼罩其中,这股腥臭味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我握住刀子,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个人肯定是想从鱼头里挣脱出来。
由此可见,这个不知名的人必然身有束缚,否则的话,自己钻出来就行了,根本用不着我帮忙。
我拿着刀,一点点的把鱼头给劈开。我的确不敢耍什么小花样,刚才已经尝试了这个血印的厉害。
大鱼的鱼头不仅大,而且非常结实,骨头硬如钢铁。我拿着刀子,又捡了块石头,连敲带打,才把鱼头从中间慢慢的劈开。鱼头劈开,鱼头里面的人,也随之映入眼帘。
在这一瞬间,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个老头儿,岁数很大了,不知道在鱼身里滞留了多长时间。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这个老头儿为什么不自己钻出来,非要费时费力的把大鱼给切断,又把鱼头破开。
这个老头儿的后脑勺,和鱼头连为一体,就仿佛长在上面了一样。要是想脱困,就必须要相连的地方用刀完整的切开。
“这……这……”饶是我见过那么多奇闻怪事,可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仍然感觉心惊肉跳,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就不相信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事儿。
老头儿的脑袋和鱼头长到了一起,这已经说明,这老头儿似乎是靠那条大鱼而活的。其实,花子会的壮汉临死之前,不顾一切的用啼血桃木剑刺入鱼背的时候,大鱼就已经活不长了,也就是它的体型硕大,才勉强又支撑了这么久。
“来。”这个老头儿斜眼看了看我,说道:“把我头顶这一块鱼肉鱼骨给切掉。”
老头儿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虽然现在还是夜晚,但我看的清楚,老头儿的眼睛并没有瞎,这可能是大鱼经常带着他离开水,到外界来的原因。眼睛常见光亮,就不会失去作用。
我拿着刀,又靠近了两步,我也不知道是这个老头儿身上太难闻,还是鱼头被劈开了之后腥臭难当,反正我是快要顶不住了,被熏的头晕眼花。
我突然很佩服这个老头儿,常年都在这样的环境里,不仅没死,瞧着眼睛还很明亮。
我小心翼翼的拿着刀子,观察了一下,老头儿的后脑勺的确和大鱼长到了一块儿。我贴着鱼头上面的部分,一点点的用刀子切掉了一块骨头,骨头上还带着血淋淋的鱼肉。
等到这块骨头鱼肉被切开之后,老头儿一跃而起,抖了抖身子。似乎有种挣脱牢笼的轻松之感。
我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看着这个脑袋上顶着一大块鱼骨鱼肉的老头儿。对方的脸上都是血污,精瘦精瘦的,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隐隐约约之间,我能看见老头儿双眼中流露的光芒。好像带着一抹血色,看着让人感觉心惊肉跳。
老头儿晃了晃脑袋,头上顶着这么大一块骨头,肯定不得劲。他转了一圈,对我说道:“拿刀,给我修一修,能切掉的,尽量切掉。”
老头儿盘腿一坐,我忍着他身上那股气味,走上前去,小心的拿刀子把他头顶上的骨头和鱼肉切下来。切来切去,切的都差不多了,快到老头儿的后脑勺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后脑勺好像镶嵌着一块鱼骨。我不明就里,拿着刀就想轻轻的撬一撬,这么一动,老头儿一转身,嗖的捏住了我的手腕。
“想要我的命?”老头儿又斜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
“我姓包,叫包小二,杨树坡的人。”我也不跟他犟嘴,他问什么我说什么,反正都是胡编乱造,我一答完,接着又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
“呵呵。”老头儿咧嘴笑了笑:“我的名字,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感觉到,老头儿的脾气不太好,只不过可能太长时间没跟人说话了,所以才耐着性子跟我交谈。
“你现在也脱困了,我是不是……是不是能走了?”我低头看看自己胸口那片殷红的血印,对老头儿说道:“还有这个什么血咒,也顺便帮我解了吧。”
“脱困?”老头儿哼了一声:“我现在命悬一线,脱什么困?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的,等我真正脱困的时候,心情一好,没准就解了你身上的血咒。”
我楞了一下,老头儿跟大鱼长到了一起,所以才不能离开,如果好容易我替他把脑袋上的鱼骨鱼肉给切掉了,他反倒说是命悬一线,听的我有些糊涂。
“你这不是好端端的,又怎么命悬一线了?”我知道老头儿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没有放我走的打算,我也不敢反抗,既然走不了,那就尽力打听一下老头儿的来历,套套他的话:“你的岁数看着也挺大了,以前必定见过不少世面,这点小风小浪,难不住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听话谁都爱听,这老头儿也不例外。他站起身,伸出一只脚,把已经劈开的鱼头一蹬,转身望着我,说道:“我以前是见过不少世面,你这小子,倒还有那么几分眼力。”
老头儿这一脚,看着轻描淡写,但几百斤重的鱼头直接被他踢到了河里,这腿上的力道,真是大的有点吓人。
“走,下去。”
我正在琢磨,老头儿挥了挥手,示意我先到河边去,从这里到河边,上下有两丈高的距离,直接跳下去可能有些危险,我朝前走了走,找了个能借力的地方,然后慢慢爬了下去。
我们两个人下来之后,老头儿纵身朝水里一跃,落入水中。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在水里冲我喊道:“你老实呆着,我冲冲身上的血污。”
老头儿的水性似乎特别的好,我觉得我已经算是水性出众的人了,可是在老头儿面前,我这点本事当真是不够看的。他在冰凉刺骨的河水中一闪而没,不多时又在几丈外露出了头,整个人宛若一条游鱼,灵动异常。
老头儿在水里游了片刻,爬上了河岸。我不知道他在大鱼里面呆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经千疮百孔,烂的一团麻一般。我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衣,递给他,说道:“你身上的衣服破成这样,把这件穿上吧。”
老头儿接过我递给他的衣服,看了我一眼,说道:“别在这儿刻意巴结我,我不吃这一套。你只不过因为想求我解了你身上的血咒,才把衣服给我。”
“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不对?我穿了衣服,也不感激你。”老头儿把衣服披上,说道:“我想要你的衣服,自己会伸手去抢,你不给也得给。”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了,这老头儿看着不仅脾气不太好,还是块滚刀肉,油盐不进。
老头儿穿好衣服之后,就从临水的山崖朝上面爬,我迫不得已跟了上去,重新爬回刚才立足的地方。老头儿朝旁边走了走,抬头朝上面一看,接着又顺着那条上山的小路走去。
我以前不太在河道的东岸活动,一般都是由西岸下河行船,然后再从西岸停船登陆。河道东岸的情景我不熟悉,跟着老头儿朝上山的小路走了一会儿,道路越来越崎岖。
就这么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来到了半山腰上。天寒地冻的季节,万物凋零,萧瑟冷清,老头儿在这儿转悠了好一会儿,然后找到了一个小山洞。
“去捡些柴火。”
我应了一声,转身就到附近弄了些干柴带回来。两个人在山洞里燃起火,山洞不大,等火燃烧起来,山洞里渐渐的暖和了。我凑着火堆暖暖身子,觉得很饿,打开随身的包袱,干粮全都被水给泡了,我把干粮放在火边儿烤,等烤干之后,自己拿了一块,啃了一口,说道:“我也不让你,你自己愿吃就自己拿,免得给你干粮了,你又说我故意巴结你。”
老头儿倒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抬眼看看我,自己伸手拿了块干粮,放在鼻子前头闻了闻。
“没毒,放心吃吧。”我的确是饿了,三两口吃了一块,转身又从火堆旁拿起来一块。
老头儿也不答话,张嘴啃了一口干粮,嚼了几下,眉头突然一皱,哇的一下全给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