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枪发出了一声轰鸣,那个持刀想要劈向年轻人的大汉,被一枪撂倒。土制火枪的威力不是特别大,大汉只是被打伤了。
不过,被打伤的大汉捂着流血的伤口在地上翻滚嚎叫,后面的人犹豫不前。
“来啊!爷的枪子儿多!不怕死的,再来!”我手里的火枪已经击发不出了,可不敢流露出来,硬着头皮大喊道:“爷倒想看看,究竟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枪子儿硬!”
这世上没有几个真正不怕死的人,看着血流不止的同伴,其余的人还是在犹豫。趁着这个机会,我拉着年轻人,朝后面退了退,小声跟他说道:“以前别人跟我说过,要是能活着的时候,还是得活着,一旦死了,那就什么指望都没了,你何必这样拼命,说不准事情还会有转机。”
“还有……还有什么转机……”年轻人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他的脸色苍白,咬了咬嘴唇:“现在,还能逃得掉吗?”
“这谁也说不准啊?要是你自己先跨了,谁都救不了你。”我使劲拽着他,绕过深沟的拐角。
那帮正在犹豫的人看到我和年轻人消失在拐角,再加上领头人不要命的催促,又追了过来。我朝后看了看,不远处,有一条从深沟沟底通往上方的小路,若是不走这条小路,那就还得继续向南,迂回于深沟之中。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对这儿不熟,也不知道深沟那边是什么地形。
遇到这样的情形,是最让人为难的。
“你还是走吧。”年轻人甩开我的手,说道:“不必留下来,否则就是陪我一块儿死。”
我没答话,脑子里突然想到那个什么西沟神算子的话。这个杀才是不是江湖骗子,我也说不清楚,可现在看看,他那张乌鸦嘴说的倒是准,我果然就碰到了眼前的这个灾。
但他还说,我会遇到贵人,还是个女的,如今眼瞅着我跟年轻人快要被逼到死路了,也没见贵人出现。
嘚嘚嘚……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马匹奔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马匹跑的很快,我听到了,那些追击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双方就隔着几丈远的距离,暂且停下脚步。
转眼之间,马匹已经跑到了深沟的边缘,骑马的人骑术很精,胆子又大,一直到马匹贴着沟边儿了,才猛然一勒马缰。高头大马几乎人立而起,一声嘶鸣。
我觉得,肯定是刚才那声枪响把骑马的人给引了过来。
我抬头看了看,骑马的人一共有四个,也正在低头朝沟里张望。他们一眼就看到,那些追兵把我和年轻人逼到了这边。
然而,在我看到马背上那个骑术精湛的中年男人时,眼睛陡然一亮,脱口喊道:“大柳!”
“哟!老弟,是你!?”
这个骑在马背上的人,我认识。当初石河湾的穆九救了我,带我到小镇的车马店。车马店里有他两个兄弟,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叫做大柳的汉子。
我在车马店住了几天,因为穆九觉得我仗义,对我客气,他手下的兄弟自然对我也不差。时常也一起喝酒聊天,算是脸熟。
“大柳!”我不太喜欢麻烦别人,毕竟不是那么熟,可眼下关系着我和年轻人的命,也不得不开口求救:“遇上点事。”
“既然遇上了事,哥哥就给你评评理呗。”大柳的眼睛亮堂堂的,不用我多说,也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形,他翻身下了马背,先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然后说道:“最近,咱们有笔买卖,马不够了,九哥叫我带兄弟去买马,刚巧从这儿路过。兄弟,你说说,到底啥事?”
我指了指几丈外的那些人,说道:“这不是奔着要我的命的?”
“哪条道上扯旗的?喊个脸面宽的出来聊两句。”大柳的目光投向人群,把马鞭掖到腰带上,说道:“和气生财,没啥过不去的,能划拉开的事儿,就划拉开。”
“你又是哪条道上扯旗的?”那个领头人腿受了伤,行走不便,却推开扶着他的人,一瘸一拐的走到人群前,他的腿是我打伤的,对我恨的咬牙切齿,狠狠瞪过来一眼,那架势,像是要拿目光剜死我:“素不相识,趟浑水,也得看看自己腿有多长。”
“哟,你这话,可把我给吓住了。”大柳一听对方说话不客气,冷笑了一声:“四大贼,石河湾,你耳朵不聋的话,就该听过!”
嘚嘚嘚……
大柳的话刚刚说完,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又传了过来。大柳是老江湖了,一看阵势,刚才就打呼哨喊人,跟他一路的人全都来了,一共九个人,九匹马。等人聚拢到身后,大柳斜眼看看对方的领头人。
大河滩四大贼,名头响亮了十几年,领头人不可能没听说过。领头人的眼睛眯了眯,他身后那些人也都开始面面相觑。
四大贼跟河滩那些江湖家族门阀不太一样,他们本身就是沙匪,随便找个山头就能扯开自己的旗,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家族门阀一般都立足几十甚至上百年,有地盘,有家业,真要是抛开一切跟人拼命,多半都没有四大贼那种胆魄。
“四大贼很了不起么?石河湾很了不起么?”
“石河湾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我们九哥是个仗义人,兄弟朋友受了欺负,石河湾那点家当,九哥就不要了,跟仇家奉陪到底。”大柳估计也被领头人的语气激的心里冒火:“论打打杀杀的,你他娘的还能比我们当贼的狠?今天谁吃亏,谁沾光,那说不定,但事情过了,咱们九哥,就该去平你们家的祖坟了!”
“这些人什么来路?你快说说?”我赶紧给大柳帮腔,问身边的年轻人:“这些要追杀你的人,是什么来路?”
“他们……”年轻人似乎有些不情愿,可事情到了这份上,命都要没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他们是金玉堂的!”
“金玉堂很厉害么?今天咱俩真有个三长两短,九哥就平了金玉堂的祖坟……”我顺口接了两句,可是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回过味了,呆了一下,问道:“金玉堂?你?你不就是金玉堂的?否则怎么会有什么金玉牌?”
“对!我是金玉堂的!他们也是金玉堂的!”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金玉堂自己的家事,是在内斗。按理说,别人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然而,事情到这一步,我也不能把年轻人给丢下。
“在咱们大河滩,金玉堂可不是最大的。”大柳知道金玉堂,可双方已经呛起来了,就绝对不能示弱服软,他冷笑一声,从沟边的小路走下来,直接拉住我的胳膊:“兄弟,跟我走,不管他金玉堂还是银玉堂,你这桩事,咱们管定了!”
领头人又恶狠狠的瞥了我一眼,不过,他的目标是年轻人,我只不过是个局外人,凑巧跟年轻人同路。领头人心里恨我,终究还分得出轻重,他不愿意因为一个局外人而搅了正事。
“好!今天就给石河湾,给穆九个面子!”领头人阴森森的说道:“人,你带走,是是非非,以后有空了再说。”
“那我们就在石河湾等着,老哥你什么时候气不顺,想起来了,就到石河湾来。”大柳不再理会领头人,拽着我就走。
“走啊!”我使劲伸长了胳膊,又拉住年轻人。
“等等!”领头人一声断喝:“你能走,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