妱儿再听到这句话,声音不似从镜中山奴的口中说出,而更像是从对面的“白泽”嘴里。
她不禁有些错愕,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认为站在那里的白泽就是山奴所化。
仔细一想,却又忍不住摇摇头。
“一定是我想多了,我无法引动天香册,山伯伯又怎会知我在此?”
这时。
镜中的妱儿几乎同时说着另外一番话。
“好啦好啦~那就如您所愿,如此宝物我接着还不行吗?只是您刚说天香册分三卷,每一卷的香诀不一样,剩下的又是什么?”
她嘴上说着,双手做出一个捧的姿势。
山奴递过天香册,嘴角闪过一抹得逞的笑:“能将天香卷用好已是天资卓越之辈,你这丫头还是安心……”
山奴话还没说完,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她有模有样地将天香册托在手上,慢慢送入自身香气,嘴里念着一句香诀:“天女有香我无香,开!”
山奴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嘴里念出的香诀的确是“我无香”。就看到山奴屏息凝神盯着天香册,大气不敢喘。
一息,两息,三息。
几息时间过去,天香册不但没有像刚才那样打开,而且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山奴明显松了口气,似乎心里有一颗突然悬起的石头落了地。
“丫头,天香卷的香诀念错了,应该是……”
山奴刚想纠正她,天香山内玉石所发出的光亮骤然黯淡,只剩下她手里的天香册愈发光彩夺目。
原本空旷的四周霎时场景变幻,时而天涯海角,时而冰天雪地,时而惊涛骇浪。
眨眼之间,一切归于原状。她却好像木偶一样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天香册。
她甚至看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更听不到山奴的呼唤。
……
她的意识就像被召唤一样,漫无止境地穿梭于春夏秋冬之间,游走于天地虚空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视野中出现一位女子。
女子以日月为眸,以星光为披,淡淡荧光所勾勒出的身形,如梦似幻地展示在她眼前。
她本能地想要问出“这是哪里”,却发现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仅如此,她感觉不到身体各部位之间的联系,听不到周围有丝毫声音,闻不到这里有任何气息。
她尝试着放出自身气息,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量。
她只能看着那个虚幻的女子,在日月星辰间重复着单调乏味的动作。
她是谁?又在这里干什么?
她只能在心底发问,不得不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看。
初看不明所以,再看仍然一无所获。可是当她一遍遍看得多了之后,竟发现女子似在采花,也像采茶。甚至女子会时不时地将所采之物放在口鼻之间,闻上一闻。
女子每一次重复这个动作,都像闻到了不同的味道,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可是这一切落在她眼里,竟然都显得那么孤单冷清。尤其是女子的身影,透着一丝只能自娱自乐的味道。
千遍,万遍,百万遍……
当同样的事情在一个人眼前上演千万遍时,她几乎耗光了自己的耐心。她不想继续等下去,她还有太多事想去做,还有几个人要去寻找……
只是不论她如何挣扎,眼前这一幕都不像在梦里,更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更让她奇怪的是,自己也像眼前女子那样不知疲倦,甚至在无限放大的孤单中,她开始尝试起女子的每一个动作。
先看,后采,再摘,最后闻……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她对于这一套动作已经烂熟于心。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和女子做到完全同步。
然而。
当她真地闭上眼睛,重复那些看似简单的动作时,才注意到女子所摘之物赫然是一点一点星光。
星光,究竟是什么味道?
人对完全未知的东西总会充满好奇,何况是她。虽然她采摘不到星光,但她依然跟着女子不停地摘,不停地闻。
突然。
她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认真盯着女子手上的星光,从摘下到消失……
之前只在乎星光是什么味道,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在意那些星光最后去往何处。
她目不转睛地寻遍女子全身,没有发现能够搜集星光的东西。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下意识地将手凑到鼻子跟前,想要想像出星光的气味。
正是这看似不经意地举动,令她大喜过望。
她看向女子鼻头,果然有一个极其黯淡的光点,因为日月星辰的存在而显得极不起眼。只可惜无论她眼睛睁得有多大,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何物。
她和女子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女子宛若九天之女,而自己更像一粒尘埃。
她索性不再考虑其他,闭上眼睛再次重复起那一番动作……
万遍,百万遍,千万遍。
这里的时间如同静止,可她还是会想起师傅和师兄,想起香门里的一切。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离开这里,再挽着师傅的胳膊,告师兄的状。
感同身受之时,她又一次遥望着天女的身影,竟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丝同情。转念一想,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什么时候轮到我来同情你了,你说是吗?
接着。
她好像出现幻觉一般,看见天女转过身,隔空向自己投来一笑。
没等她回过神,天女那由星光勾勒出的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鼻子上的微弱光显得愈发明亮。
很快,耀眼的光芒充斥整片虚空,她不禁闭上眼睛。
她觉得周围的光线逐渐变暗,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巴掌大小的天女无香册悬在手上,“天女无香”四个字正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天女……无香……无香……”
她有些恍然,这才意识到那位天女之所以不断采撷星光,是因为她根本闻不到任何气息。
她!就是天香册的主人,那位圣主么?
她心里如此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回归现实。不知不觉间,眼角竟流下同情的泪水。
泪水打在手背上,是温热的,流进嘴里,却又咸咸的。
当她嗅到了周围飘来的香气,才慢慢抬起头。
有花有草,有山有树。
阵阵香风吹动白云,阳光洒落在山顶的积雪上刚刚好……
尽管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这种能够与各种香气亲密接触的感觉,她并不讨厌。
甚至她在想,那位天女是不是曾经也到过这样的地方……
现实中的妱儿并未意识到,她面前的镜子已悄然消失,站在那里的“白泽”也随之消失不见。
留在她耳畔的,反而是另一个声音。
正是她有些想念,又熟悉的山奴。
“老奴预感到你这丫头身上有事发生,就顺道过来看看......也幸好,我临行前亲自来此一遭,若不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