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着鼻尖想了片刻后,心说先拖着不签,待会儿再见机行事。于是大声问你在啥地方,签字画押之前,总得搞清咱们“过阴编制”吧?那家伙显得挺不耐烦,跟我说来屋后吧。我出门绕到草房后面,看到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家伙,盘坐在一口古井旁边,正拿着鱼竿在井里钓鱼。由于斗笠挺大,又压着帽檐,一时也看不到这家伙相貌。
晕啊,你所谓的正在忙,原来在钓鱼?可是阴间有鱼吗,不会在钓王八吧?
我毕恭毕敬地走到跟前问:“您好,您怎么称呼?”
“叫我大哥就成了。”这家伙头也不抬地说。
“我们属于那个部门的编制啊?契约上也没注明,什么时候死,死后能不能投胎?”我蹲下来说。
斗笠哥说:“我们是独立部门,直属行政署管。你没见老七老八都要让我三分吗?我告诉你小子,在我手下好好干,能争取给你增加点阳寿,死后投胎不成问题。不过来世投胎还是过阴胎!”
他大爷的,来世还是过阴胎,那还不如不投胎的好。不过这地府居然还有行政署,八成是这里最高行政机构。在它手底下干活,那倒挺牛逼的。可是不但失去改命机会,下辈子还当过阴人,牛逼不但没了牛,怕是逼都没剩下。
我心情一落千丈,也没兴趣再打听其它东西了。于是问他:“您在井里钓什么?”
“钓鬼啊!嘘……”它说话声音有点大,好像又怕被其它鬼听到,忙嘘了一声。
感觉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不是钓鱼也不是钓王八,钓什么鬼?我正好奇,这小子哈哈一阵大笑,甩起鱼竿拉上一只蓬头垢面的死鬼来。丢掉鱼竿,把这死鬼摁地上撩开乱发一瞅,顿时火冒三丈:“你奶奶的,怎么不是个妞儿?”
那死鬼结结巴巴说:“爷,我天生是个小子!”
我有点明白了,这小子在井里钓鬼妞儿。可是感觉挺纳闷,井里为啥会有鬼妞儿呢?
“死鬼,你不在屋里值班,在哪儿?”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女鬼的怒喝声,吓得斗笠哥全身一颤。
这小子赶紧把刚钓上来的死鬼塞我怀里说:“兄弟,想办法把它丢冥河里……”一边说,一边把鱼竿丢到井下。
还没说完,只见一个女鬼突然出现在我们俩之间,一把扭住斗笠哥的耳朵骂道:“死鬼,你又在在钓娘们!”
“不是,刚才我们俩在捉小偷,快,快把它丢冥河去……”
我哦了一声,揪住怀里的这死鬼,起身就跑。女鬼八成是斗笠哥老婆,发现它在这儿钓女鬼,那还了得?这小子是我顶头上司,必须帮它杀鬼灭口。呃,杀鬼灭口?这事哥们可不能做!
我们俩刚跑过房屋转角处,只听斗笠哥又叫道:“先签了字,然后滚出地府去吧。”
我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拉着这死鬼迅速冲进屋里,叫它拿起毛笔在契约落款处,签了我的名字,然后再代我摁了手印。我们俩跑出去后,回头看到女鬼扯着斗笠哥耳朵回屋了。时间刚刚好,差一点露馅。
“大哥,你别再把我推下冥河了,否则永远都得不到投胎机会。”被我拉着跑的死鬼,不住声哀求。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就放了你。”
这死鬼激动地谢了几句,然后跟我说,它叫苏由,是被仇人推下河的。地府里不可以杀鬼放火,但和谁有仇,会偷偷把它推进冥河里。这冥河是地府最大一条河流,忘川河都是它的支流。由于地府唯恐死鬼利用冥河偷渡奈何桥,所以在河里布下法阵,只要跳下去便永远困在水下,再也出不来了。
但驿站里的那口古井,底部暗通冥河,并且也是冥河法阵唯一一个缺口。很多被推下河的死鬼,便有机会冲流到井下,而斗笠哥又特别好色,经常趁老婆不在家的时候,在井里钓女鬼。钓上来后,便把它们放了。而男鬼就不一样了,如果原路塞回井下,又怕下次还会被钓上来,于是会丢回冥河之中。
原来是这样啊,这斗笠哥真他大爷的该揍,最好被老婆揍扁,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契约上签字和手印是假的。
“大哥真是谢谢你了,我得罪了一帮势力很大的仇人,不能再待在地府,这就要出鬼门关找地方躲避。”苏由说着奔向九幽大街。
“等等,哥我也要出鬼门关,一块走吧。”我比它还急,要赶在被斗笠哥发现真相之前逃出地府。
苏由可能害怕遇到仇人,在大街上左突右拐,从房屋之间穿过,一路跑到鬼门关。却被鬼差拦住,它们还记得我,是被黑白无常带回来的过阴人。由于过阴人与众不同,算不上真正死鬼,这出入关口盘查特别严厉。像我这样初来乍到的,如果还没签字决不允许出关。
我说我都签字了,为毛不让出?鬼差一瞪眼骂道,少糊弄你家鬼爷爷,要是签字摁了手印,那么手印便会显现在你额头上。以后就凭这个印迹,可随意出入鬼门关。听它这么说,忙转头看向苏由,心说糟糕,这小子额头上倒出现了手印,咋办啊?
苏由挺机警,立马捂住脑门跟我说声再见,一溜烟跑出去了。我不由苦笑着,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它消失在大门外。呆了片刻后,心说哥们急着回人间救蓝小颖和常昊,就别耽搁时间,还是回去从新签份契约得了。
哪知回到驿站,斗笠哥不在,那鬼娘们坐在屋里。这娘们长的真像个带褶的包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难怪丈夫会偷偷钓女鬼,换我也没胃口。它看到我回来,没等我开口就说,你找其它死鬼代签契约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是不是出不了鬼门关,回来想重新签的?
我耷拉着脑袋承认:“是的。刚才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请夫人大人大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每个人只有一份契约,那是在你出生时就有了的。只要签了便不能再改,你完了,永远出不了地府了。不过代你签字的那个死鬼,倒是可以借尸还魂,冒充你在人间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