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秘书穿着暗红色的套裙,提一个黑色的羊皮工作包,穿插在周末拥挤的人群中。她瘦小的身材与那个黑色大包形成强烈对比。尽管职业套裙显出老气,不过,她眉宇间的光洁以及嘴角周围的笑意却暗示着她的青春靓丽。
美斯乐西区这几年新兴起日式自助茶馆,几百铢就可以喝茶并且不限量地品尝水果及各式点心。非常适合三五成群的女孩子们在这里叽叽喳喳一整天。
走进茶馆的时候,隔了几张桌子,便听见一个女孩子在叫:“林淑怡!我们在这里!”那是一种非常嗲的台湾腔,光听声音是极端甜糯。会让人像周星驰电影中的夸张想象一样,眼前出现西施浣纱的幻景。不过,当定睛看时,会发现,这个说话的女孩有非常大的骨骼,用当地话说就是“模胚蛮大”,因此,她虽然并不算胖,却有占了好多空间的感觉。这个形象与她发出的柔美声音不甚谐调。
“陈露,汪蕾!”林秘书向她们挥挥手走过去,“怎么金红没有来?”
“打过电话了,在路上。”“模胚蛮大”的那个陈露边说着边递了份茶单给林秘书。
林秘书看了看那二位女伴面前都是杭白菊,便同服务员说“我也要杭白菊”。
“汪蕾,你越来越瘦了。”林秘书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汪蕾。
那是一个五官平常,但皮肤洁白如同象牙的女生。一白遮百丑说得一点都没错,汪蕾在大学里时就曾有男生称誉她为“清秀佳人”。
“这啊,是爱情的作用!”陈露端着一盘甜点上了桌,“汪蕾有男朋友了!”
“真的吗?说说看,是什么样的男孩子?”林秘书很好奇。
汪蕾不好意思笑道:“没什么特别,他在清迈的一个公司上班,是我二姨帮我介绍的。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长得怎么样?”林秘书一边剥着开心果一边问。
“普通的很。”汪蕾说。
“什么普通得很,我可看过照片了,超帅的哎!”陈露显得比汪蕾还兴奋,“来,恭喜你!”
“把你的恭喜放着,等金红来了你应该先恭喜她!”汪蕾推了推她,“金红才是真正快做新娘子的人了。”
金红的未婚夫是一个曼谷商人的儿子,听说很有些资产。说到金红,林秘书也显得颇有兴趣。忙问:“她的未婚夫你们都见过没有?”
“上次在春风百货我见过他们在逛!”陈露说,“他只比金红高一点点。”
“如果金红穿了高跟鞋,应该比他高呢!”汪蕾蛮有把握地说。
“所以说呢,只能图一样!嫁老公不可能样样都图到。”陈露很认真地发表自己的观点,“要么脾气好,要么长得好,要么对你好,要么很有钱,这几样图到一样,就不错了!”
听着陈露的意思,好象金红的未婚夫除了有钱,其他的几个条件都没有图到。不过,林秘书也见过那个曼谷小商人,似乎远没有那样不堪。
“图钱也不错啊。如果我是她,我就不用上班了。”汪蕾说了一句大实话,“每天上下班光光路上时间就要两个小时,十小时工作制,累死了,就为了赚那几千铢。”
“几千铢现在能派什么用场?自己吃吃穿穿正好。根本别想有积蓄。”陈露撑着脑袋嘀咕。虽然她本人目前正处在失业状态,却依然对月薪几千的工作显示出淡薄与不屑。
“是啊是啊,赚钱是没个底的!”林秘书喝了口茶水,“刚毕业的时候,几千铢的工作都当个宝,现在每个月赚五六万铢了,可还是老觉得不够用!”
“五六万还嫌少?你知足吧!”汪蕾很是羡慕,“当时我如果有胆量辞职,和你一起去应聘那家地产公司就好。哦,对了,那张登招聘启事的报纸还是我给你的呢!”
林秘书笑道:“所以,还是得谢谢你呢。”
其实,林秘书每个月的月薪不只是五六万出头一点,光去年年底有一个月,加上了老林的新年红包,就拿到了五十几万。可在她眼里,也就仅此而已。
说话间,金红进来了。
“抱歉,今天是周末,街上车都打不到!”
她是一个身材修长,脸庞瘦小的女子,直直的长发垂在耳际。眉梢眼角透露着她今天化妆时的精耕细作。咖啡色cUccI手袋的成熟端装与她的年龄明显不相符,与她粉红色的莹彩口红更是格格不入,不过,也唯有如此,方能显示出她今日与其他三位女伴不同的荣华。
“那该怎么罚你?”汪蕾往窗口坐进去了一点,让出一个沙发座位给她。
“就罚我今天买单吧。怎么样?”金红边说边朝服务员勾了勾手指,示意过来点茶。
“好啊,就该这样罚你!”陈露很是赞同。
“不用啦,还照老规矩,AA吧。”林秘书素来不喜欢占别人的半点便宜。不过,她很快看到了陈露脸上的那抹不快之色。
“谁买单还不都一样?”汪蕾适当的补充,“不过,让我们沾点你这个新娘子的喜气也是应该的!”
金红点了一壶这里最贵的西湖龙井,另外还加了一份皱纱小馄饨。
“我还没吃中饭呢,”金红抱住了一个织锦锻靠垫,很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这几天跑到曼谷去买家俱,挑来挑去都不中意,累死了。”
“是啊,看多了会挑花眼的。”汪蕾说。
“这都是他的意思!”金红道,“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什么都不肯将就,买个家俱要跑曼谷,泰式的欧式的日式的,什么都不满意。如果听了我的,清莱随便一个家俱城里买一套样子简单点,味道环保点,就行了!哦,对了,林淑怡,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可以指导你挑家俱,我现在太有经验了!”
林秘书讪讪一笑,“我结婚还是猴年马月的事呢。”
“怎么了?”这句话几乎是其他三个人同时出口的。
因为林秘书在大学时代就谈恋爱了,是众所周知的同班的一位男生。
“我和赵元焕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陈露几乎把脸凑到了林秘书面前。
“去年年底吧。”
“那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这不是说了么。”
“赵元焕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分手了,谁还管他。”
“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他妈妈不同意。还有我们其他的一些不合适。”
“那你为什么不争取?”
陈露几乎是抱定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了。
“我为什么要争取?”林秘书忽然很大声地回了她一句。她是真的生气了。
陈露这下自知失言,便不作声了。
“好了,阿露,你也问得实在太多!”金红拍拍她的手,很嗔怪的样子。
“是啊,淑怡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给我们听的。”汪蕾给林秘书的茶杯续了点水。
金红和汪蕾其实都和陈露一样好奇地想弄清林秘书这段爱情悬案,陈露只不过是首当其冲地打了头阵。不过,这回却轮到她们在中间打圆场了。
“对了,阿红,你还没有说叫谁给你当伴娘呢!”汪蕾向来是最擅长调节气氛的。
“你们三位都是伴娘。”
“那不行,得有个主次的,谁是可以坐进婚车的那位呢?”
“那么你们说呢?”
现在场面有些尴尬,林秘书也后悔自己没有涵养,叫陈露下不了台。好在陈露很会给自己台阶下,立刻接了茬:“我看,就叫淑怡吧,她酒量好。”
“是啊是啊,淑怡很合适。她现在在大公司上班,会应酬”。汪蕾推了推林秘书,“就你啦!”
其实林秘书未见得想出这趟风头,这回,更感觉让她做伴娘象是她们对她失恋的一种安慰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又无法推托,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哦,陈露,你的头发是在哪里染的?亚麻色今年好流行的。”
“。。。。。。。。”
四个大学毕业已经三年的女孩子,坐在茶馆里东拉西扯,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服务员过来催促,对着金红说:“小姐,如果超过六点钟不买单,我们店里要加收各位百分之五十的加餐费。”
“这个规矩我知道的,”金红头也不抬,“加就加吧。”
林秘书却站了起来,“要不你们再坐会吧,我夜里要回公司加班的。”
“哦,我也要回家了,答应爸妈回家吃饭的。”汪蕾也整理起了自己的皮包。
陈露是最不想走的人,不过,也只能随着她们站起身,“是啊,下回吧,我们下回再聚。”
“下回再聚就是来喝喜酒啦!”金红笑吟吟的关照,“你们仨个谁也不许不来,听见没有?”
大家也都笑着保证一定会到场祝福。
“记住,苏梅岛喜来登,‘万花盛开’厅!”
“万花盛开?这个厅名字真好,说的就是金红你啊!”林秘书笑道。
“哪里,我们都是万花盛开嘛!”金红亲热地搂了一下她的肩。
结果还是金红去账台买了单,然后,她手机响了,好象是一条短信之类的。她看过之后便告诉同伴们,她要先走了,她的未来丈夫在一家窗帘店等她。
金红急匆匆地先出了店门。
“买窗帘这种事情,怎么男人在做?”陈露表示不解。
“没听她说嘛,完美主义者!”汪蕾道。
林秘书恍然大悟起来:“我想起来了,上回我听阿红讲的,有一次他们俩穿马路,阿红走得太快,结果那个男的很生气,说她穿马路的方法不对,太危险了!拉着她在班马线上慢慢吞吞地重新练习了好几遍!”
“天哪,有没有搞错!”陈露夸张地拍拍脑袋,“这样的男人!”
“真别把金红逼疯了!”汪蕾摇着头叹息。
“有钱人大概就是这样吧,最喜欢标榜自己的‘珍惜生命’,唯恐大家不知道他活得比别人钱多,暗示他比别人更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林秘书说笑着出了店门。
林秘书回到自己的车里,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她完成了这次刺杀任务的交代。在旁人眼里,她们只是四个女孩子无忧无虑地交流日常生活,其实,她们的言语都有所指,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谈恋爱就是准备进行,瞄准目标人物,结婚就是动手。分手是指没有完成任务或者任务撤销。她们的默契已经炉火纯青,即使是警察坐在她们对面或者旁边,也根本听不出任何问题。而目标人物的照片和资料,则会放在刚才提到的地方,比如那个“万花盛开“厅。林秘书的宝马车没有开灯,天色昏暗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卧着的怪兽。
雨季的入夜与白天温差很大,林秘书想着该给自己添一件外套了。金红的婚礼在下个月,那时候应该步入旱季了,如果去做伴娘,应该穿得喜庆一点。
林秘书便把车停在了春风百货旁的时装店前。加一件衣裳,指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