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从前还为章诗儿做过这些事,可惜现在……”赵霜垂首思忖了片刻,轻轻捋了一下身前的长发,“不管怎么说,他如今和那个通房如胶似漆,我看……章小姐还是和离的好。”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杨暄又给她擦了几下头发,轻拧着发梢,生怕弄疼了她,“章诗儿嫁到程家已近十年,与程家的关系千丝万缕,我觉得不宜再折腾。”
“那你说怎么办”赵霜回头问道,“总不能白白让那程钰打了吧!”
“她不也打了人家的孩子,还扇了程钰巴掌吗”杨暄不以为然道,“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让她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事情……两家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下,如何善后就算了。我今日也是这么和章府派来的人说的。”
“善后”她眨巴了两下眼睛。
“嗯……看看如何处置那个通房,”杨暄男子拿起木梳给她梳了一下长发,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必要时,去母存子也不是不可以。”
程家对章诗儿不满,主要就是因为她没有子嗣,那通房从中挑拨恐怕也是个原因,若是将那丫鬟除了,只留下孩子,或许就解决了此事。
“啊”赵霜想起今日青竹微微隆起的肚子,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那青竹腹中还怀了孩子呢!怎能如此行事”
去母存子摄政王的心思也太狠了些。
“你怎么知道那丫鬟怀着孩子”杨暄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问道,“下午你带着若姬去哪里了”
只要是带上这只狗,她绝对是出去挑事。
“逛……逛园子,”赵霜小声答道,因为心虚而满手是汗,“不曾想……竟然碰到了程钰和那个通房丫鬟青竹,见他们俩郎情妾意的,我就想……帮帮他们。再说……王爷您难道就不想章诗儿早日进府”
程钰和章诗儿和离,杨暄娶章诗儿进府,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啊!
今天要不是碰到那个该死的卫尉少卿,这事儿早就办成了。待程钰和章诗儿和离,再寻个由头将章诗儿接进府来,封个美人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赵霜打的一手好算盘,没想到遇到一个野蛮人,有钱也不收,非要程钰休妻,脑子有病!
“进府进什么府”杨暄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我早跟你说了,别瞎琢磨这事儿。人家的家务事你这么上心,你自己的事呢”
“我的仇自然要报,不过先等王府的事情告一段落……”
话未说完,忽然一双大手将她捞了过去,还解了她身上本就宽松的睡袍。
赵霜只觉得眼前景物飞速划过,接着就看见天花上垂下的琉璃彩灯,吓得惊呼道,“王爷!”
“我不是说这事儿,是问你……什么时候给本王开枝散叶”方才的药膳他虽然只吃了一点,却也觉得身上一阵暖流涌动,目光灼灼地看着手中猎物。
赵霜却还是目光清明,推了推他的下巴道,“先……先报仇行吗”
她有修为护体,那些药膳对她来说只是寻常美味,只是没想到摄政王的抵抗力会这么差,才吃了小半碗就把持不住。
“不行!下月本王要去南境,这事儿难不成一拖再拖”杨暄不顾她的反对,将人拎到了睡榻上,一脸幽怨道,“我等不及!”
鹅黄色的帷幔在他身后放了下来。
天色熹微。
帐中的女子长发凌乱,蜷在他身前,半闭着双目,“王爷,我也想去南境。”
“怎么你不放心本王”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微湿的长发。
“不是,我想去……找找师父。”赵霜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想问问他老人家,关于锁魂铃的事,还有……赵霜原来的魂魄又到哪里去了……”
说起她师父,杨暄忽然想起一件事。
“霜儿,你从前跟我说……你是源清山上的小道姑,可本王托人去寻过,我大周境内并没有什么‘源清山’,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不会啊,就是……在浔阳城附近。”赵霜心里一片混沌,好像有些隐隐约约的记忆被打上了封条,怎么也想不起来。
“本王派人在浔阳城附近找了多日,向当地的人打听,都说是从未听说过源清山。”男子的俊眉因为疑虑微微蹙起。
“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前世,我跟着陈扬下山之后,曾经回去找过原来的道观,可也没有找着,那进山的路好像鬼打墙似的。”赵霜环着他的腰腹,回忆道,“但是遇见陈扬之前,我经常和鸿鹄下山到俗世游玩,再回山上的道观去,从来都没有什么问题。”
“别想了,你快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男子宠溺地揉着她背上顺滑的肌肤,语气里有些愧色,“就快要天亮了。”
方才被他一通折腾,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竟然就快要天明了。
赵霜闭着眼贴在他心口,喃喃问道,“若是原来那位朝华公主的魂魄回来,我将这王妃……让给她做如何”
“怎么了如此荣华富贵的日子你不想过了”杨暄也微合着双目,调侃着问道,“还有本王夜夜宠着你,这福分普通人可是几辈子修不来……”
“就是因为福泽太过深厚,我怕自己受不起,”赵霜微弯了嘴角,“再说,我已经享用了几个月,该还给人家了。”
师父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怕自己安乐久了,会忘记报仇。
帐中安静了许久,两人都似是睡着了一般。
初秋的夜风中已有了些凉意,男子为她拢了拢被子,柔声道,“你别尽想这些没谱的事儿,这福分是你的就是你的,有什么受不起”
少女仍旧闭着眼,呼吸声平缓,眼角却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晶莹闪光。
第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京兆尹府衙。
京兆伊大人叶贵命衙役给章老将军加了一把椅子,老人家便坐在堂中,面上一股桀骜之气。
旁边站着的程家老爷和老夫人也不甘示弱,鼻子翘得比天还高,重重的呼吸声似在诉说着怨气。
公堂里怨气弥漫。
身穿官服的叶贵叹了口气。他最烦审这种家务事,审不出个所以然不说,还两头得罪人。要不是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才不会接这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