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头目的脚要踩踏在我的弱点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首先是我的眼角注意到他手里的枪发出了一些电光般的紫火,紧接着那把枪竟然凭空发生了炸裂。男人吃痛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在场的人们都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打量着自己破烂不堪的左手,并不确信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爆破的威力几乎把男人的手掌整个炸掉,食指和中指已经不见了踪影,头目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知痛地嘶喊了起来。
男人后知后觉的痛意令他完全卸下了自己斯文的伪装,他杀猪般的嘶喊,开始躺在地上打滚,两条短腿可笑地弹动着。大伙的注意力全被他所吸引,可谁想到这样的意外还没有结束呢。
“小心!”
只听有个匪徒大声地劝诫,另一个同伙的自动步枪也应声炸开。这下这群坏蛋可都炸了锅了,他们纷纷把自己的枪械丢到了地上,而那些金属武器竟也跟中了魔法似的一一爆裂。谁都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这些枪械爆炸的威力不亚于一个小型炸弹,虽及时撒手,可依旧有人受了伤。
我在这片奇异的景象里愣了神,那几个男人早就松开了对我的固定,可我因为断掉了双腿的关系,还是维持着自己羞耻的姿势定在原地。这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在搞什么?”
我转过头,黑暗的走廊里不知何时蹲坐了一个少女。她头戴着一副夸张的狐狸耳头饰,全身的衣服浸染成黑夜的颜色,但通体又散发出一种黯淡的红光。我注意到她的衣裙边有两层,外头缀着荷花般的粉红。少女单膝跪地,一手搭在大腿上,托着自己小巧精致的脸孔,用狐疑的眼神观察着我。是方晓晴。
我正要出声,但她却伸出一只手指示意我闭嘴。我看到她的双臂戴着一副长到盖过小臂的手套,这颇具情趣意味的妆容打扮便也是说,现在的她也是着装完成后的样子。我感到有些奇怪,武器的爆炸必定和她脱不了干系,可晓晴当下却表示自己根本不愿出手帮忙。难道现在不正是收拾掉这些坏人的最佳时刻吗?也罢,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也不是做不到——于是,我用力掰直了自己的双腿,坐起身来,骨头关节略微还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双手断裂的骨骼也需要点时间恢复。
“舞侠!你!”头目注意到了我,他的双眼涨得通红,咧着嘴,咬着牙,嘴角还挂着自己的血水,像极了一条疯狗。
“等一等!别!”我忽然明白过来接下去将要发生的事情,于是不由地脱口喝止,但断裂的四肢还在治愈,哪里赶得上他那一个微小简单的动作——
头目按下了爆破遥控器上的按钮,刹那间整个房间都被喷涌而出的火海所包围。火焰的气浪一波接着一波,烫的几乎要把整张脸硬生生剥落下来。凡人的身躯是绝对应付不了这场灾难的,顷刻间就会变成一副焦炭,毫无生存几率可言。
就在爆破的炎龙准备肆意游走的时刻,奇迹还是发生了,火焰的流动与走势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引导,它在房间的周围缠绕、涌动,时而跳跃,但终归是压抑住了它渴望破坏的冲动。我早已见识那女孩的能耐,便也轻吁了一口气。站在火圈中央的,引领它们起舞的方晓晴张着双臂,神情严肃。晓晴似乎并没有尝试过去强压制那么多烈火,那头目在银行里布下的炸药并不单单是大厅这一处,还有各个地方不断传来爆炸的声音,反观方晓晴这边,她还在不断扩宽着自己力量的极限,呼唤着那些本该炸裂一切的赤炎归集到这儿。她眉头紧锁,额前忽地绽起一道青筋。我见到她右眼的瞳孔因为充血而变得鲜红,原本舒展的手掌也因为用力而变成了爪的姿态,立刻就意识到她需要我的帮助。
“这里!把火焰引到这里来,前面是空地!”恢复全力的我一拳就在无人的角落砸开了一个突破口。
“啊!”晓晴发出了一阵撼动人心的战吼,萦绕在四周的烈火顿时转变成一条蓄势待发的火龙,它拖着自己孔武有力的长身,顺着我指引的方向冲破了建筑的屏障。
这在外人的眼里绝对是匪夷所思的场面,爆炸产生的火焰在晓晴的控制下,被引向了同一个出口,那释放出去的烈焰在口子边持续了足足有半分钟,何等壮观却窒息的离谱。我不敢去想目击者在今后会产生怎样的报道,超能力的存在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转过头,大厅里已经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原来劫匪和人质全都因为这场混乱的变故被震慑到了昏迷。我第一时间奔到了被炸开的出口边缘,那里早就布满许多循声而来的警员和群众。看来,这场闹剧可以有个落幕了。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晓晴的背影藏在黑暗里,我看不出她的状况究竟如何,只听到她略显虚脱的语气。面对她的邀请,我应声答应了下来,随后和她一起走回了银行内部。
2
“你该把你逞英雄的行为先放一放了。”
夜幕低垂,我们来到一处空闲的屋顶,晓晴坐在屋檐上,把她的双腿挂在了外面。她背对着我,双手撑在檐上,娇小的身体依然带着颤抖,想必刚才的经历暂时用尽了她的气力。
“我只是被人质的关系给牵制了,我下次能做的更好。”我解释着自己的失职,但听上去像极了借口。我第一次实打实地感到无能为力,自己明明有着一身本领,却无法在一场小小的劫难里做到全身而退,就连最为关键的人命也没有全部保全。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存在的真正意义,你明白的,桀矩。”晓晴的语调变得不再带有责备,更像是一种倾诉,“这是一个为了维持秩序的平衡而存在的组织。所以,我们的目光不能局限在凡人上,因为我们只管秩序。人的生死,各有天命,那些银行里的人质,有的就注定是要死在那儿的,我们不应该去干涉它。你懂我的意思吗?这终归是一场因为人性的缺陷而造成的灾祸,它不会影响真正的秩序。”
这还是我认识的方晓晴吗?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你要的秩序,它到底是什么?”
“毁灭与诞生。今天如果有人要死,那必是因为有人会出生。今天这个城市如果要毁灭,那必是因为有新的森林在应运而生。今天如果人类会灭绝,那必定是因为有新的物种就要降临。这才是……秩序,这个世界运行的秩序。它犹如一个看不见的天平,多了,少了,都不行。只有心怀鬼胎的堕天使会有能力干涉它,而除掉这些恶徒,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你不应该把你的超能力用在……人类上,他们的视野太狭隘了。”
我有些愠怒,我本以为方晓晴一定会支持我做英雄的行为,可她怎么扯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你在说什么?什么今天有人死,就一定有人出生……世界那么大,这不过是巧合而已啊!”
“那只是个比喻而已,诞生的不一定是同个物种。”晓晴望着远方光怪陆离的霓虹,淡淡地说道。
“我不懂。”晓晴落寞的背影在我眼中变得有些陌生,“我们……不也是人吗?我们只会站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呀!也许杀人放火可能需要一个冲动的理由,可如果我有能力去救下眼前的人……这需要理由吗?我明明只是在做一些该做的事啊!”
“你救下所有人了吗?”晓晴微微侧过头,她的右眼仍然充血,那赤红鲜艳明亮,几乎快要渗出来一般。
“我……”如同在棋盘上被将上一军。我深知,是我的自信和莽撞令在场的人员受到了伤害。那样的枪火和爆破,我不难保证有没有无辜的平民在此死亡。
“你不必自责。那些你救不下来的人,他们本来就注定要在今天死掉。哪怕你在银行里真的救下了他们……他们也会死,只不过方式可能不同。”晓晴又把头转了回去,面朝向布满霓虹的都市。
“你是想说……未来都是注定的,是这个意思吗?那按你的想法,我们也不必再努力了,反正命运里已经写好了啊。”
“不,我们……是例外。当你穿上次元编织的时候,这个维度就已经束缚不了你了……”
“你怎么能确信那些人注定要死啊!我们……虽然能力过人,对,你能操纵火焰,我能控制风动,这并不是我们妄自菲薄的理由……”
“妄自菲薄是说过分自卑。”
“……这不是重点!我们不是神,我们无法决定人的生死。我用我的能力去帮一些人,这哪会有那么离谱的影响?”
“漆夜,还记得吗?她的使命就是渡这些亡魂,她早就知道今天谁注定会死。”晓晴的身躯又微微地一颤,“姐姐她,为死神做事。所以,我也知道一些世界运转的道理。我想,你的无奈和犹豫,我能理解。”
“你知道多久了?”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一直。”晓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做英雄的原因,舞侠。相信我,我比谁都热爱这样的角色。如果有这样的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但是……作为桀矩,我不能。”
我想起方晓晴的性格,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孩真的会这种空无缥缈且无从考证的“大义”去放弃自我吗。更何况这种全新的说法,是违背我们出生以后一直接受的人类教育的。
“所以,你是要我也应该跟你一样,变得低调一些吗?变得……不再去管这些所谓的人类的闲事吗?”
“没错。而且不单单是因为这些,你可要知道你是桀矩领袖的接班人,现在苍洁阵亡的消息基本都传开了。你的能力、你的身体,对你虎视眈眈的恶灵肯定在暗中伺机而动啊!我已经救了你很多次了,但我不可能次次都出现在你身边。你的能力还不成熟,不要冒险丢了自己性命。”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她,这让我和晓晴的眼神有了一丝交集。眼前的少女褪去了记忆里的古灵精怪,她的成熟令我有点不习惯,兴许现在才是她真实的一面。夜晚的微风轻柔地扶过脸面,不远处呜啸而过的警笛声夹杂着人群的熙攘。这是一个晴朗的星月夜,没有黑云去遮盖星空的澄澈。就像我最后还是决定,不想去遮掩自己身为人类的愚蠢。
“你讲的话,我也算能听懂一些。但我有个问题,既然你说穿上这身衣服后的我不受这个维度的规矩束缚,那我救人这件事,不也是跳脱在规矩之外的事吗?那这人就不会因为既定的规则死于命运才对,除非,是桀矩在杀人……”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将要离开,“我不懂作为桀矩还有这样那样的约束,如果我真心像你说的是这个组织的接班人,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除这些规定。而你,我觉得你也该想想,方……,阳,你难道也愿意归属于这样的队伍吗?”
3
“还记得吗?实锤了,那个超级英雄真的存在哎!”
我刚进教室的门,就看见黄思凯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向我吐露他最新的见闻。
我假装满不在意地把自己新买的书包往桌上一甩,说道:“你啦,少看那点二次元的东西,脑子就不会坏的那么快。”
黄思凯本来还要再说些什么东西,而一旁的方晓晴听到黄思凯的话语,迅捷地把头转了过来,我注意到她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初。晓晴冲我们俩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说道:
“我见过她哦!”
这是能说出来的事吗?方晓晴的回应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我的身份她一直不知情,但我并不百分百确定她有没有猜出来。这丫头,总不会因为跟舞侠的分歧而把我给出卖了吧,好歹她也是其中一员啊喂!
好在黄思凯这货不以为意,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摆摆手,一副无奈的模样,不置可否地说:“拜托,我都还没找到那人的样子好吗?”
我瞅了瞅两人剑拔弩张的姿势,叹了口气,而由于事关自己的身份,只得试探性地提问:“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啊?”
他们俩同时将鄙夷的目光丢到我的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黄思凯没忍住,先开了口:
“我拜托你是有多久没看新闻了啊,来,请你自己的青梅竹马来给你解释解释!”
晓晴对黄思凯的讥讽没有像往日里那样反驳,反而俯下了身子,把自己瘦小的双肘托放在我的课桌上,她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交叉起那被灰色裤袜裹起来的撩人的双腿,随即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在我耳边呢喃着:“当然是‘舞侠’了。”
“嗯……哈?”
我的那副搓样儿绝对不是演出来的。舞侠这个名字本来就不是我的主意,我其实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接受这个称呼,每每听到,便会觉得尬到抠脚趾。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他们跟我反复述说了这个“舞侠”近日的各种活动。我尝试着和自己的那些行为对号入座,然后发现事实是那些故事基本都被人添油加醋地加工过,每次跟我心里想的流程快接上的时候,就突然被神话的不像话。
“是真的啊,怎么刘同学不信我的话吗?”说着少女便一手叉在了自己柔嫩的腰肢上,微微鼓起自己泛着红晕的腮帮子,话语中透着几丝被质疑以后的委屈。但她不会知晓,这样的举动更把她精致的面孔衬得更加惹人喜爱。这才是方晓晴该有的样子啊!
“好好好,大小姐说什么都对,那她长什么样子啊?”我只得先安抚晓晴的情绪,一边找寻着话题。
这回反而轮到方晓晴变得支吾起来:“嗯……那个,其实不是我看到的啦。”
“啊?”我不是经常跟变身后的你打照面吗?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是我的一个邻居啦!那个小哥哥自己犯猪头病,去招惹那些社会上的人,结果差点没被人打死。但他说当他以为自己就要跟阎王碰面的时候,舞侠就‘唰’的一下出现在他面前,帮他引开了那群混混,及时救了他一命呢!”
晓晴的描述让我想起了早些时候救下一个美院少年的经历。难道晓晴说的是那个少年?所以,这世界也太小了吧?随便救下的一个人竟然是晓晴的邻居?
“那个小哥哥说,舞侠可美了呢!她的身材是真正意义上的水蛇腰呢,还有一对完美的胸(晓晴是平胸),又细又长的纤纤玉足,随风飘起的长发,那凛冽冰冷的目光,简直就是御姐的楷模,太帅了啊!”
“我希望你说的是心里话……”我看不出晓晴的夸赞是否出自内心,可脸上还是泛起了红晕。
“啊?说什么呢!不要打断我呀!那个、那个……对了,那个小哥哥是学画画的!写实派的呢!他被揍的原因好像就是把别人家老大画得太……真实了,让人家在手下面前下不了台……他把舞侠画下来给我看了!好几张呢,说要寄给报社赚点外快什么的。”晓晴立马从不知什么地方抽出来的画卷摆在我的跟前,“喏!你看嘛!”
白色的纸张上印画着的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生,舞动的直发带着几缕月光随风飘扬,那熟悉的黑色紧身衣,略微吹起的百褶短裙,那如同圆规般细瘦的双腿被白色的丝袜和白色的长靴呵护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左手叉在自己的腰上,右手搭在自己性感丝滑的大腿上,侧过自己精致的左脸,半开着冰冷的眸子直勾勾地打量着看画的我们,就像要冻结他的灵魂一样。
“喔,跟真的一样呢……”带着惊讶和略微气愤的语气,我喃喃自语着。
晓晴注意到我奇怪的反应,微微瞪大了眼,好奇地看着我,问道:“你难道早就见过舞侠了吗?”
情况似乎变得有点难以控制了,晓晴这姑娘一直精明的很,从小的时候开始就能看到常人发现不了的细节,并作出准的让人惊悚的推理判断。女生与生俱来的第六感有时确实非常棘手,我暂时还不想对她透露自己的身份,于是赶紧尽力补救。
“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画得就像照片拍出来的一样,太写实了。”
“欸……我还以为你会说‘太漂亮了’之类肤浅的话呢……”晓晴口中这样应着(身后的黄思凯见到后倒确实这么说道),“哎,舞侠真的打扮得像是个舞者呢。”
这话仿佛有神奇的魔力一样,让我瞬间就红了脸,心里暗暗吐槽着:你穿的也跟我的差不多,好吗!
“白色的袜子,而且还穿着白色的靴子,真是令人费解的搭配呢,但为什么她穿着就那么显好看呢……”晓晴边说边观察着我,她有意无意地交叉起自己的腿,我看见她轻轻摩擦着自己被丝袜保护起来的双足,那熟悉的细碎声响在无形之中拽住了我的心弦。
“那个小哥哥也说,白色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就好像这种违背常识的衣服搭配,只有在她身上的时候才会变得理所当然,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好看了……”
“嗯嗯嗯,你知道就好。”我对着犯嘀咕的方晓晴说道,心里却期望着她能赶紧结束这个让我尴尬无比的话题。
上课铃声响的正是时候,晓晴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尽管人已经走开,我还很是后怕。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毫不怀疑地坚信,只要是晓晴的话,给她一定的线索,她一定能猜到这个冰山美人实际上是一个男生,甚至还能推算出他的真实身份就是我。
而此刻,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的方晓晴看着那副所谓真实的肖像画,嘴里嘀咕着:“画得确实跟真的一样……但这个眼神真的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阳光趁着一个合适的角度,透过玻璃窗的缝隙,偷偷照在少女伸长的丝足上,那深灰的长袜又一次透闪出那神秘的光泽,只是这番神奇的光景似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又黯淡了下去。
4
时间拨回到劫案发生的时候,躲过所有人的耳目,女人收起了自己释放出去的纳米机器人。便是她在暗中作梗,利用黑科技的优势,让那些匪徒的枪支都出了问题,却也阴差阳错地帮舞侠解了围。
“虽说为了保护好金库里的宝贝,不过,舞侠,这回你可是实打实地欠我一个人情呢。下次,让我好好疼爱你吧~”
佐拉看着从洞口里探出身来的我,压低了自己的帽子,提起自己的包包,离开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