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鸽子飞过重重山脉,落在了林依的营帐前。
林依从那鸽子脚下取过信笺,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冥翼穿着裘衣,施施然走过来,打着哈欠说:“丫头啊,这已经月上中天了,再不睡,可就要天亮喽。”
林依垂着眼皮打开信笺,淡声说:“肖腾一路北上,牵制住了大月人,自然,如今大月半数兵力都耗在了围困苍山上,暂时没有攻下其他的城池。”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镇昀,真的对大月很重要,不惜重兵围剿都要他的命。
这对于现在来说,算不上什么坏事,刚好给了林依时间,在这边布局成功。
只是她还是担忧,担忧镇昀和肖腾的安危,而且只要大月人反应过来,继续攻略其他的城池,遭殃的只会是百姓。
林依想到这里,那皱着眉就没有松开过,说:“要早些结束这场战争了。”她转过身,看着冥翼,许是最近又发作了一回,他手臂上的伤口更加恐怖,也不知道她看不见的地方伤得有多么严重,再这样拖下去,便是有抹额拉着他的命,这具身体也......
“还有这个反噬,需早些恢复记忆,救你。”
冥翼困得不行,拉着她说:“姑奶奶,想再多也无用,早些睡了,睡饱了才有力气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林依拗不过他,只好被他推着去囫囵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还睡不踏实,天就渐渐亮了。
翌日清晨,杨时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起来,不过神情却很欢喜,他站在主帐营中,说:“我找到了!”
卫铮审完那两个负责运送粮草的大月人,面无表情的走进来,问:“找到什么了?都是当将军的人了,就不能稳重点么?”
杨时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傻笑着说:“这不是太激动了么?”
他这一嗓子,把青城山的那群少年也叫来了,以及没有怎么睡的林依和冥翼,只见他打开李朦画的地图,手指指向其中的几条不起眼的路线,说:“上关,下口,谷口,山林......这些地方乍看之下常有野兽出没,危险异常,但是我想到,大月人既然能在半年前从平阳关打进来,是不是也可以乔装打扮从乌口混进来,这几处是天险地要,他们想运送粮草又不被我大晋的官民发现,没有别的选择。”
一直跟着钟成玩玩闹闹的楚义封这次也跟着来了,想了想说:“这不对啊,如果真是天险地要,那么运输粮草需要的人力物力可比这大得多,这不划算。”
这就是杨时昨夜想通了的问题,他转头问曾朴,说:“你可曾研究过地脉土质?”
曾朴点头说:“在一些杂志游记上看到过,兴趣所至,略懂一些。”
和他相熟的少年都知道,他一贯是瘫着一张无辜的脸,说着最讨打的话,一般情况下他说的“略懂一些”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我学过”,他口中的“会一点点”就可以理解为“我很厉害”,总之,别的词汇他们或许不怎么敏感,但对上曾朴,可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的了。
所以此时,他们齐刷刷给曾朴让开了一条道,把地图和沙盘对照上,用旗子标注了刚才杨时指出来的地方,听着杨时问:“那这几处的山脉地质,可适合用来修建地道?”
曾朴看着沙盘上的山脉图半响,才说:“若是单看着地形走势,我只能确定修出来的地道不存在坍塌的风险,至于其他的,要看过这几处的土壤才能下定论。”
他话音刚落,军营外就有人策马进来,竟是那夜做出《六州歌头》的那个士兵,叫做祁涛。
他从马背上取下几个袋子,说:“幸不辱命,赶在今天回来了。”
有士兵上来接应他,解了自己的水壶给他喝,接过他递过来的那些个布袋,在祁涛的嘱咐下,拿进去给杨时他们。
原来这祁涛别的本事没有,疾行的能力却是非凡,这也是当年沈易安把他招进军里的原因,想着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昨夜冥翼在给这群少年讲乌口中的一些情况时,林依就交待了祁涛,给他指出了这些地方,让他先跑一趟,去拿近处的土壤来。
卫铮看着布袋中取好的各处土壤,尽管已经见识过,但还是会佩服林依的这种快上一步的反应,好像不论做什么,都能提前交待好,然后在最合适的时间和机会中拿出成果来。
有了这些土壤,曾朴辨析起来便不那么复杂了,他仔细撵着各个袋子中的样本,然后说:“如果那附近的土壤真是这样子,那么想要挖出这地道,很困难。”
这个答案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如果这通道难挖,那便真的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路径用来运输大月人的粮草了。
在场的没有人会去质疑曾朴的判断,因为但凡是这个人不确定的东西,他都不会轻易下结论,这般笃定的说,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错。
此话一出,军帐中的人们一片愁云惨雾。
林依和冥翼两人倒是不怎么意外,事实上,在听见曾朴说修出来的通道不容易坍塌时,他们心里面便已经了然。
在其他人还在疑云遍布时,卫铮忽然有几分理解当初吴质的心情,毕竟他是负责那两个大月人的,自己见过冥翼带回来的那只鹰妖妖灵,在长安时,在吴质的影响下,他对贵族间控制的妖灵的事情也并非完全不知情,如今和这两人的反应联系到一块,便什么都可以想通了。
如果只通过人力物力挖出这地道很困难,那利用非人之物呢?妖灵中的地鼠一类,对于这种在地下做工程的,可比人类要简单得多。
这场战争果然是卷入了妖灵在其中,只不过大月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在战场上使用他们,只能在这种不易察觉的地方下功夫,还真是......够阴狠的。
不过在冥翼看来,想通一切的林依似乎没有那么烦忧,他靠在营帐旁问:“怎么丫头,是有什么主意了么?”
林依看向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