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敢。
李毓灵不明白为什么。
但她隔三差五就会让蒋方正带着她去买山楂糕,然后再放到两个人都可以拿到的地方。
还因为此,被夫子看到,罚了抄书。
“别推辞了。”李毓灵学着李守财与人周旋的模样,老成道,“我也没有什么能送你的。”
她不是谦虚,是真的没好东西。
饯别礼,她拿不出来,只盼守玉不嫌这山楂糕粗俗吧。
她记得,他好像是哪家少爷来着。
李琨和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他将一直拿在手上的一个锦盒拿出来,婢女识趣地从旁边上前来接过锦盒轻轻放到李毓灵的双腿上。
李毓灵被那盒子吓了一跳,细细摸去,后知后觉:“给我的?”
李琨和点头,想说些什么,但心里闷闷的,他有点不舍。
但明明两个人也没多深厚的交情,但那种感觉,就像是早就认识了一般,有一股熟悉感。
李琨和拿着山楂糕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又躺会椅子上的人。
若他能仔细些,便会发现今日的李毓灵跟往常不一样,她穿的衣裙颜色花哨,发型也可爱,并不如往日在学堂那般像个男童。
可惜李琨和心情低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原本因为李毓灵没有来他生辰宴不悦的闷闷情绪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觉得松快。
他欲劝说李毓灵与他一同入京去,可是他今日登门,发现李毓灵在这里过得很快活,可以在院子里晒一整日的太阳,也可以随心所欲吃山楂糕。
可若是住在太傅府,那肯定是处处受限的。
于此,还是算了。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期待而让别人远离故土与家人。
等日后他得空了,再来涿鹿与他见面便是。
李琨和相信李毓灵的眼睛会好,他们终会在京城相逢。
蒋方正下学回来,踏入李毓灵的院子时,就见以往都会吃糕点的李毓灵正抱着一个锦盒发呆。
他走近,看了两眼那锦盒。
蒋方正识货,一眼便瞧出外面是蜀锦,上面绣着寓意吉祥的祥云。
“今日谁来家里了?”蒋方正问道。
李毓灵听见他的声音,乖乖答道:“李琨和。”
“他?他来做什么?”
“来跟我道别。”李毓灵说这话,轻轻拍了拍锦盒,“这里面是什么?”
蒋方正并不想帮她看,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什么时候跟李毓灵关系这么好了?
可李毓灵正抬头望着他,虽然那双漂亮的眼睛正被白色眼纱蒙着,但出奇的,蒋方正可以想象到她眼中的期待。
算了…
蒋方正拿过锦盒,打开来。
是一幅画卷。
他把盒子随手递给旁边的人,把画卷慢慢展开,随后蹲下来,让李毓灵能碰到画卷。
李毓灵伸出手,在蒋方正的帮助下摸到了画卷的边缘,指尖触碰到纸面,产生一股奇异的,让她的心在疯狂跳动的兴奋。
“是画…”李毓灵感受着,轻声说。
脑中有个猜想在慢慢浮现出来。
难道是…
“上面画了一只梅花鹿,还有棵梅花树。”蒋方正言简意赅地说完画的内容。
他不会品画,粗略地瞟了两眼,只觉得这画色彩与意境都很好,小鹿很灵动,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让人看着心生怜爱。
李毓灵便知道是什么了。
小鹿嗅梅图。
夫子挂在学堂之上的最喜爱的作品之一。
蒋方正感叹了一句“有心了”。
这礼物送给李毓灵,蒋方正看出来了她很高兴。
她高兴时,除了笑,还会有一点呆呆的愣。
李毓灵沿着画卷的边缘慢慢往上摸,摸索着画卷的边缘,她闭着眼睛,细细地回想这幅画。
这幅画后面一直被李毓灵带在身边,与蒋方正后来送给她的另外几幅一起装进箱子里带入京城。
李毓灵的眼睛坏了好几年,看了很多大夫,喝了很多药,药味苦涩到味觉麻木,施针灸的时间很长,长到她再也不被针刺入害怕地一抖。
再后来她眼睛好了一点,至少没有觉得眼前黑压压的,勉强可以看清颜色,可以推测出哪里有东西。
李守财在车马房里分到的油水越来越多,他管事的位置坐的很稳,于是家里添了许多下人。
李毓灵十二岁那年,蔻枝来到她身边,填补了李苏秀去太傅府当婢女给她带来的空虚与乏味。
李守财跪在堂屋里,接受着来自主子的犀利目光的审视。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在他最后一句话说完以后,依旧沉默了许久。
孔风桦看向老太君:“老夫人,这件事还需先调查一番,在结果出来前,可否让她先跟侄儿回孔府?”
老太君被这消息惊得脑子迷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堂屋里哪里还有孔风桦的身影。
红桃小心翼翼地看向老太君,去观察她的脸色,与老太君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她脑子飞速旋转,借着老太君的脸色猜测着说:“老夫人千万要注意身体,为了这件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不值当?”老太君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笑了。
她眼睛周围的皱纹深深地显出沟壑,笑容看上去很和煦,与平常无异。
可红桃莫名觉得心里发慌。
“怎么不值当呢,”老太君坐在高堂上,视线慢慢往前看,呼吸渐渐匀了,那发胀的脑子也开始转动。
她慢慢地说,思绪从见到孔风桦开始,不,甚至更往前,越琢磨,越觉得蹊跷。
比如为什么会在鸿鹄居发现关于女子寄情的物件,就那么明晃晃的被放在书案上。
比如偏偏在此时找不到李琨和,独留宋启平守着院子。
比如知画咽气前指认的李苏秀,话语间都让人很难不怀疑李苏秀与人有染。
疑问从孔风桦进来开始就变得不甚重要,他的目标很明确,一来就盯上了李琨和,而后重重,又像在刻意引导着什么。
老太君的确是被牵着鼻子走,没有琢磨出来孔风桦当时的一切举动都是有意而为。
他是守玉的亲舅舅,关心他是真的,但若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那也应该与老太君有三分相似的着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