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渊伸手抚上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温润如往昔:“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圆圆,是你的兄长。”
沈鸢的心头忽然划过一股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好似读懂了陆承渊眼中的失落。
在那颗沉静温柔,被深深掩藏在身体的炽热心脏之下,其实也在偷偷渴望着关爱。
陆承渊离开了,他的背影清瘦,形单影只,让人生怜。
沈鸢愣愣望着,一时失了神。
“还想对你的兄长说什么?”
裴忌的声音不合时宜出现在身后,兄长二字被他可刻意咬重,轻抿的唇线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沈鸢收回眼中流露出来的悲伤情感,一把将他推开,大步朝前跨去。
“今晚我要留在芙蓉溪。”
他从后面跟上,步子轻快,明明可以超过沈鸢,却有意控制着步数。
沈鸢斩钉截铁的反对:“不可以!”
“为何?”
“裴家的人难伺候,我的丫鬟们受不了这委屈。”
裴忌扬眉轻笑:“我不难伺候。只要有一席之地就可以。”
只有老天爷知道,他亲耳听到沈鸢对陆承渊说,我将你当作兄长时的那句话,他的内心有多么雀跃?
早前的所有害怕沈鸢心悦他人的想法,哄的一声消散成空。
沈鸢不想与他交流,默默加快脚步,回到紫荆苑的第一时间就是将院门关起来。
“你最好给我滚出去,回到你的裴府做高高在上的少爷,我可不想裴夫人再对我动了杀心!”
“她不会再插手我的事情,现在是,将来也是。”裴忌站在门的另一侧,尽力解释。
以前他不知道母亲竟然偷偷做了那么多事情。
现在既然真相大明,他断然不会让沈鸢再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沈鸢苦笑一声:“随便你怎么做。”
她铁了心不会开门,任由裴忌是在外苦守一夜,或是早早回去,都无所谓。
暮色渐深,秋日的风里掺杂着几许凉意。
流烟将雕花窗合上,冷风被杜绝在外,翘首望了望院门的方向。
暖和的屋子里,沈鸢在教徽音认识自己的名字,就是字难了点儿,要好久才能学会。
“小姐,要让裴都督进来吗?奴婢瞧着,好像有下雨的趋势。”流烟站在走廊上问。
沈鸢手中的毛笔一顿,面无表情回答:“不管他。”
是他自己非要待在外面,就算因此感染风寒,重病或是死了,她都没有责任。
“可是……我觉得外面好冷!”徽音趴在桌上慢吞吞的说,那双宝石般的明亮眼睛看向沈鸢,奶声奶气:“鸢姐姐跟那个大哥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要他进来?”
沈鸢淡淡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白净的脸蛋,耐心道:“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好奇哦。”
“好吧……”
流烟的预感没有错,越到半夜,果然有滴滴答答的落雨声。
屋子里留了一掌灯,桌上还贴心的放了一把纸伞。
许是流烟料到了沈鸢会不忍心裴忌在外淋雨。
不过她错了。
在沈鸢心里,裴忌没那么重要,也不值得她冒雨前去开门。
雨声淅淅沥沥,雨势也有加重的迹象。
院门外的裴忌蹲坐在门槛上,望着渐渐厚重的雨幕,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么满足。
即便是相隔着一道门的距离,他也算在芙蓉溪留过宿。
一夜过去。
流烟端着洗脸水进到屋子里来,见到桌上没有碰过的纸伞,猜到了答案。
床幔轻轻的被掀起来,沈鸢下意识捂了捂眼睛挡住光线。
昨儿晚她失眠,直到鸡叫声响起才好不容易睡着。
流烟看出她的状态不对,本来不想打扰的,但安济坊那边传来消息,说沈四小姐在那边等着……
“沈婉宁?她去安济坊做什么?”
沈鸢往里侧了侧身,还用被子将脑袋紧紧捂住,实在睁不开眼睛。
“奴婢也不知,她不来芙蓉溪找小姐,偏偏要舍近求远去安济坊等,真是有点奇怪。”流烟在衣柜前挑选沈鸢今日要穿的衣裙,想到昨夜的那场雨,随口道:“奴婢今早开门时,都督靠在门口睡着了,发上肩上都湿透了。”
裴忌?
“他还守在外边儿?”
即使沈鸢再困,这时也该清醒了。
还以为裴忌只是跟她斗嘴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没离开?
“一直待在外边儿,没离开过。”流烟半夜起来还透过门缝扫了一眼,确实是一直都在。
沈鸢站在窗前眺望,依稀能见他的身影。
简单梳洗过后,她出来门口查看。
裴忌已经醒了,没有得到沈鸢的首肯,便一直待在外边儿不进去。
院门下面避不了雨,他理所当然的一身被淋透。
“你要去哪里?”
见到沈鸢从身边路过,裴忌扶着墙角站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恐是染了些许风寒。
沈鸢淡淡回答:“去一趟安济坊。”
“我跟着你去。”他很快脱口而出,丝毫不顾身上被淋湿。
用不着三个字已经在到了沈鸢的嘴边,但她止住了。
既然上一次是她回沈府搅乱了沈婉宁的婚事,按照沈婉宁的性子,说不定让她去安济坊根本没安好心。
而想要再一次精准打击到沈婉宁……
沈鸢回眸,重新将视线落在裴忌身上。
外界好像还不知道他双腿无恙的消息,要是沈婉宁也看见了,会不会后悔?
“回去换套衣服,稍后跟过来。”沈鸢道。
“好。”
安济坊离得有些远,沈鸢昨夜没有休息好,在马车内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刚好路过百酿楼,她挑帘望了眼,楼外安静如斯,早没了五皇子赏酒赠银时的热闹。
世间声线相似的大有人在,在没有看到五皇子的真实面容之前,她不会胡乱做出猜测。
“小姐,穆家退婚一事,想来四小姐受了些刺激。你若是与她待在一起,千万要留个心眼。”
流烟在帘外提醒,连她都能察觉到不对劲,看来沈婉宁留下的形象并不好。
沈鸢垂眸:“我知道。”
沈家好不容易给她寻到一桩满意的婚事,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毁了,按照沈婉宁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憋着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