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薇那声尖叫,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惊悚,仿佛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恐惧的涟漪。文工团本就以女兵居多,这栋宿舍楼更是女兵专属。此刻,屋内除了保卫科的老董是男性,其余皆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兵。她们紧紧地聚在一起,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步。甘薇刚才那撕心裂肺的叫声,根本不像是恶作剧,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肯定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老董是一名退伍老兵,虽然离开部队多年,但曾经在沙场上的历练,让他手刃过侵略者,骨子里满是军人的坚毅。他根本不信世上有鬼,在尖叫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如离弦之箭般冲到了窗户前。他向外面仔细地看了几眼,除了在夜风里沙沙作响的大树,什么也没有。即便真有异常,这里可是三楼,距离最近的大树也在七八米开外,墙外光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外面。老董沉思片刻,觉得甘薇大概率是犯了癔症,十有八九是亏心事做多了,心里有鬼。他在文工团待了这么多年,太清楚这些女孩子的心思了,可没几个是简单的。但那个特别爱笑的小丁除外,唉,这孩子真是太可惜了。老董厌恶地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甘薇,走到宿舍长面前,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样啊,那还是把她送到医务室去,挂个点滴,也许休息两天就好了。”宿舍长思忖片刻,将那几个平时和甘薇走得比较近的女兵叫过来,一起把甘薇送到了医务室。其他人则是惊魂未定,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陆续回到自己宿舍休息。
“啊,有鬼,呃……”甘薇看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天亮了。她环顾四周,认出这里是团里的医务室,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昨天夜里那惊悚的一幕,突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吓得她打了个激灵。“不行,我要去医院看看!”甘薇猛地拔掉胳膊上的吊针,匆匆离开文工团,一路小跑来到冰城医院。她做贼心虚,悄悄来到丁思甜的病房外面。当看到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丁思甜时,她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昨晚真的是做噩梦了。
裴行远在远处看着这女人如释重负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冷笑一声:“好戏才刚开始,你高兴得太早了!”甘薇走在马路上,第一次觉得夏日的阳光是如此温暖,被阳光包裹的感觉,让她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甘薇,你难道忘记我了吗?”这声音!甘薇身体猛地一震,僵立在原地,茫然地向四周张望。没错,这可是大白天,路上人来人往,怎么可能有鬼?“甘薇,你不认得我了吗?”那声音再次响起,如鬼魅般萦绕在耳边。甘薇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慌乱地跳上一辆公交车,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坐在座位上,看着满车的人,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声,那颗从刚才就突突跳个不停的心脏,总算慢慢平缓下来。“甘薇,我能坐你身边吗?”“不行!”
刺啦!正在专心开车的公交车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喊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车上的乘客毫无防备,不是摔倒在地,就是磕到了头,一片混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同志,请你下车!”“对,赶紧下车!”众人愤怒地盯着甘薇,目光中满是敌视。甘薇不知所措,在众人的指责声中,极不情愿地下了车。“呸,害人精!”听到车上有人这样骂她,甘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出来,你给我出来啊,我不怕你!”“我就在你身边啊,你看不到我吗?”“啊!”在路人像看疯子一样的目光中,甘薇一声惨叫,转身狂奔起来,一口气跑回了文工团。在其他人诧异的注视下,“砰”的一声,将自己关进了宿舍。
此后的日子里,白天总有个看不见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夜晚总会看到提着脑袋质问她的丁思甜。日复一日的折磨,甘薇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了。“我错了,丁思甜,是我污蔑你了,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大家伙看着在操场上疯疯癫癫、声泪俱下求饶的甘薇,听着她那凄厉的声音,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即便此时烈日当空,却仍感觉全身凉飕飕的。“不会真的有鬼吧?”“谁知道呢,也许是有人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为丁思甜打抱不平呢!”“哼,姓吴的真不是东西,甘薇都这样了,他也不来瞧一眼。”尽管大家都对丁思甜的遭遇深感同情,但没人敢公开为她打抱不平。毕竟吴副主任这两年行事狠辣,不知道毁了多少人的生活,大家都怕惹祸上身。
丁母提着饭盒,吃力地扶着楼梯,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走。还不到四十岁的她,这一个月来,为了照顾重伤昏迷的女儿,日夜操劳,早已心力交瘁。此刻的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几岁,哪里还有半点大学教授的雍容气度,和普通的胡同大妈别无二致。一只温暖有力的手从后面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臂,丁母愣了一下,转过头,准备向对方道谢,却看到了裴行远。“裴哥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裴行远轻轻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搀扶着她来到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伯母,小丁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呢!”“看来你都知道了!”丁母从裴行远的话里听出了他已经知晓一切,不禁叹了口气,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问道:“老丁他知道吗?”“放心吧,伯母,现在只有你我知道。走吧,我们先去叫醒小丁,她睡得够久了,该醒了!”
“叫醒小丁?”丁母看着裴行远的背影,突然一拍脑门,懊悔地说道:“对啊,裴哥儿是杏林圣手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思甜她有救了,有救了!”当她跟着裴行远来到病房时,裴行远已经站在了丁思甜的病床前。“伯母,把门关上,请你在外面帮我守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哦,哦,我知道了!”丁母忙不迭地关上了门,守在门外,警惕地看着走廊,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裴行远抬手,轻轻抚平了丁思甜紧蹙的眉头,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根银针。嗡!银针在瞬间准确无误地扎进了穴位,裴行远随即轻轻弹了一下针尾,一道道极其细微的劲力透过银针,刺激着丁思甜的头部经络。“小丁,你该醒了,再睡就变成懒猪!”“你才是懒猪呢!”一个微弱却熟悉的声音,从病床上轻轻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