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涞水县城确实地处偏僻,道路不仅崎岖,还十分难行。杨峰暗自庆幸没让钱四宝开那两辆汽车过来,不然的话,汽车恐怕半路上就得被扔在那儿了。想来这也是日军没把这儿放在眼里的原因所在。
和丰水县城相比,涞水县城规模更小,街道上仅有寥寥几家商铺,而且生意冷清,门可罗雀,一副没什么生气的模样,城中的百姓数量也不多。桑坤脸上带着苦笑,对杨峰说道:“专员大人,如今这涞水县城里的居民还不到3000人呢,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弱群体,年轻点的都外出谋生计去了。”
杨峰一路走来,对此确实感触颇深。这儿主要是道路不通畅,山地又多,平地稀少,这显然是制约经济发展的一大弊端。在后世,涞水县也是出了名的穷困,直到后来推行精准扶贫政策,修通了道路,百姓的日子才慢慢有了起色。不过,这地方也有自身的优势,山上的果树数量众多,只是因为道路太差劲,根本没有客商愿意过来,那些果子要么只能烂在树上,要么就被当地百姓自己吃掉了,根本没办法产生应有的经济价值。杨峰不禁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要想让这儿的老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还真是困难重重啊。
城门口处,仅仅站着4个身着破旧衣衫的警察在执勤,他们手里握着的长枪看上去颇有年头了,再加上平日里保养不到位,能不能正常开枪都成问题。
杨峰随着桑坤来到了县署,这县署是由原来的县衙改建而成的,年头着实不短了,四处看上去都是破破烂烂的模样。杨峰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心里愈发觉得此地确实穷困。
桑坤将杨峰请到正堂,随后有人端来茶水。杨峰吩咐吴奎,让部队驻扎在学校里,反正这学校如今也没多少人去上学。而县衙这边则留下了一个排的兵力驻守。桑坤一心想要讨好杨峰,便吩咐人去准备了些好吃的,并且还是自掏腰包来操办这些事儿呢。
杨峰没有故意为难桑坤,两人一同来到了这县城里唯一的一家酒楼。不过,和其他地方的酒楼相比,这里的档次确实差了些,好在做出来的饭菜别有一番独特风味。
陪着杨峰的,除了政府的几位工作人员,还有本地的两三个乡绅。席间众人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没什么营养的话,杨峰便与他们敷衍应酬了一番后,就回去休息了。
杨峰的警卫们个个都很尽责,毕竟身处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丝毫不敢懈怠,全都提高了警惕,小心戒备着。
桑坤回到家中,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他寻思着,要是杨峰打算对自己不利的话,估计早就动手了,既然现在还相安无事,那应该暂时没什么事儿了。
幸运的是,一整晚都平平安安的,没发生什么意外情况。看来杨峰那“天杀星”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仿佛都能辟邪了呢。
雄鸡打鸣报晓,杨峰随之醒来。哎,这地方可没通电呀。杨峰望了望窗外,天色才刚刚破晓,他又瞧了眼手表,还不到六点呢。随后,他去厕所解决了个人的生理需求,接着走到院外,警卫赶忙给他打开了门。
杨峰平日里习惯跑步锻炼,可这会儿只能在这小城里转一转了,毕竟城门还没开呢。这座小城实在太小了,总共就只有两条街罢了。绝大多数的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只有靠近城中间的几套房子看着还稍好一些。早起的百姓们都在各自忙活,有的正忙着倒马桶,有的在院子里侍弄青菜,处处透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城中百姓大多神情麻木,衣衫褴褛。街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竟光着屁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到这一幕,杨峰心里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一阵揪痛。强烈的责任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为这些在困苦中挣扎的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最起码要让他们衣食无忧,不再遭受这般饥寒交迫的日子。
这些百姓并不知晓,眼前这位衣着齐整的人,正是他们的父母官。他们望向杨峰的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羡慕于他体面的穿着,可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鄙视。长久以来生活的重压,让他们心底滋生出一种仇富心理,认定但凡穿得好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然而,杨峰并未将百姓们这些异样目光放在心上。他深知,这背后是百姓们长期饱受苦难的无奈与愤懑。在城中转了一圈后,杨峰默默返回县署,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思索着该如何改变这一切 。
清晨,桑坤让家人带着精心准备的早饭前来邀请杨峰用餐。杨峰一看,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和包子。桑坤满脸笑意,恭敬地说道:“专员,这是我夫人听闻您来,特意亲手包制的,粗茶淡饭,还望您千万别嫌弃。”
杨峰深知这是对方的一番诚挚心意,便没有推辞。与此同时,县署食堂也为警卫们准备好了早饭。桑坤见杨峰刚开始没有动包子,误以为他有所顾虑,担心食物不安全,于是赶忙伸手拿过一个包子,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笑着解释:“您瞧,我也还没吃呢,这些吃食绝对干净放心。”
见状,杨峰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没想到这包子馅调味恰到好处,鲜香四溢。紧接着,他又舀起一勺馄饨送入口中,惊喜地发现竟是鸡肉馄饨。杨峰不禁由衷赞叹道:“令夫人厨艺着实精湛,这鸡汤馄饨做得堪称一绝,味道鲜美极了。”
桑坤听了,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声谦逊回应:“啊,您过奖了,过奖了,实在是抬举内人了 。”
用过早餐,杨峰觉得是时候与桑坤坦诚相谈一番,消除他内心的顾虑,好让他往后能安心工作。经过这段时间对各类情报的收集分析,杨峰认为桑坤本质并不坏,他那左右摇摆、似墙头草般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是被这个动荡时代所塑造的,不过是为了迎合那些高官权贵罢了。
于是,两人一同吃完早餐后,杨峰便邀桑坤来到正厅。杨小毛手脚麻利地给二人沏上茶,而后退至一旁候着。杨峰微笑着对桑坤说:“桑县长,来尝尝我特意带来的毛尖茶。”桑坤接过茶杯,轻嗅一下,忍不住赞叹:“果然是好茶啊!到底是大人有品味。”杨峰笑了笑,摆了摆手:“那你可就说错了,其实我对茶没什么深入研究,只是觉得这茶喝起来顺口,是别人送我的。”
两人浅酌几口茶后,杨峰收起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桑县长,经过我这段时间的细致观察,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放心吧,过往的事我既往不咎,只要你今后能一心扑在工作上,全心全意为百姓谋福祉,我绝不会亏待你。”
桑坤悬着的一颗心,此刻总算稳稳落回了肚子里。他连忙站起身,神情略显激动,声音也微微发颤:“多谢专员!以前桑某确实存在懒政、怠政的行为,您放心,今后属下绝对不会辜负专员的期望!”
杨峰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信你。我也清楚涞水县如今的贫困状况,所以我定会在此地为百姓探寻出一条适合这里发展的道路,争取让大伙最起码能吃得饱、穿得暖。”
桑坤闻言,深受触动,突然向前一步,深深地施了一礼,态度极为诚恳:“大人虽年轻,却心怀百姓,您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绝非是在奉承您,这是我由衷的钦佩之情。请您放心,往后桑某必定痛改前非,全心全意为大人分忧,为百姓办事!”
杨峰见桑坤神态真挚,也站起身,伸手将他扶起,目光坚定地说道:“好!那你我就齐心协力,为涞水的百姓闯出一条康庄大道,让这一方水土焕发生机。往后,咱们携手共进,相互勉励!”
杨峰与桑坤促膝长谈后,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去,把县府所有工作人员都召集起来。”桑坤连忙起身,应道:“好!”杨峰跟在他身后,朝县署大院走去,数名警卫紧随其后。
到了大院,桑坤立刻安排人将工作人员集合,众人列好队,等待杨峰训话。不经意间,桑坤瞥见杨峰身后的严武,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他可是听闻严武素有“刽子手”之名。暗自思忖,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几个手下平日里虽无大奸大恶,却也有些小毛病,但愿别被揪住把柄。
这时,只见杨峰面色一凛,冷冷开口:“谁是张朝亮?县城警察局长。”张朝亮闻言,浑身猛地一颤,却只能强挤出笑容,站出来说道:“卑职便是张朝亮。”杨峰目光如刀,寒声道:“把他拿下!”两名士兵瞬间冲上前,迅速解下张朝亮的手枪和武装带,随后用麻绳将他捆绑起来。
张朝亮大惊失色,高声叫嚷道:“专员,专员,我犯了什么事?您可不能无缘无故抓我啊!桑县长,您快帮我求求情,我可是您的老部下啊!”桑坤面露难色,但还是说道:“专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杨峰抬手,杨小毛立刻从皮包里拿出一叠卷宗。杨峰翻开卷宗,大声念道:“河东村刘老汉状告你受王财主指使,将他小儿子抓进监狱,打断其腿,还抢走他们家一头牛。”
河西村李寡妇家的三姑娘,被你强纳为四姨太!”杨峰的声音冰冷刺骨,一桩桩、一件件,罪状如连珠炮般从他口中吐出,足足罗列了七八起之多。此时的张朝亮,早已停止了叫嚷,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脸色惨白如纸。
“有没有冤枉你?”杨峰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张朝亮,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他内心所有的恐惧。张朝亮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连连求饶:“卑职错了,卑职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这会想求饶?晚了!”杨峰毫不留情地一挥手,“来人,把他拉到外面,立即枪毙!”几名士兵如狼似虎地冲上前,押着张朝亮迅速走出县府。紧接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长空,张朝亮的性命就此终结。
解决完张朝亮,杨峰目光一扫,又将县府里另外几名工作人员的恶行一一宣布。随后,他冷冷地开口:“你们的恶行虽不算太重,但现在即刻停职。马上回家把贪污的钱全部交出来,另外,每人再罚200大洋。要是不交,后果你们清楚!”那几名受贿的工作人员,早已吓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冷汗,声音颤抖地回道:“交,交,我们这就回去拿钱!”杨峰转头对身旁的士兵下令:“去,跟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士兵们领命,跟着几名工作人员匆匆离去。
杨峰又冷冷地看向剩下的工作人员,目光如刀:“你们都给我引以为戒!别以为只处置了这三个人,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你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我都心里有数。只是你们作恶较轻,我给你们机会。待会都去桑县长那里承认错误,把不该拿的钱交给他。要是不听,后果自负!”一众工作人员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噤若寒蝉。
杨峰最后对着钱四宝说道:“去河东村,马上把王财主给我抓起来,罚没他的财产!”
钱四宝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是!”旋即带着手下人马,风风火火地朝着河东村赶去。
杨峰的目光在剩下的工作人员脸上一一扫过,语重心长地说道:“涞水县本就贫困,我清楚你们工资不高,这才让一些歪心思有了可乘之机。但你们要记住,不该拿的钱一分都不能碰,伸手必被捉。只要你们往后踏实工作,我保证会给大家提高薪水。”
听到这话,剩下的十几名工作人员顿时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其实他们平日里就瞧不上那几个贪污受贿的人,此时心里不禁暗自庆幸。想着那几个家伙被革职查办,空缺出来的机会,说不定自己还有希望争取一番。
杨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工作。众人如获大赦,赶忙回到各自岗位,刹那间,整个县府的工作热情都高涨起来,每个人都像是憋足了劲儿,想要好好表现。
桑坤默默地跟在杨峰身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自感叹:这杨专员果真是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好在自己及时转变态度,不然,今日被拉出去枪毙的,恐怕就是自己了。